第14章 不怀好意
第十四章
堂屋里很快点起了一盏昏黄的小油灯,吴老三的眼窝被闪动的灯苗照得非常深刻。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其他人说,“刚刚小雷用石头砸了一下那偷鸡贼的腿,我听见他的声音了,有些像吴有兴。”
吴老爹闻言,眉头紧皱,“果然是吴有兴吗?”
“八九不离十。我在镇上就听说,他经常赌博,输的没钱了,就偷鸡摸狗。没想到,竟然偷到同村人这里来了,大哥,你说咱们要去里正那里说说吗?”
吴老大说道,“没凭没据的,咱们也不好去里正那里去说。再说,就算证实了是他,咱们的鸡没什么损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们家一贯就是个臭水沟,烂泥坑,老的是滚刀肉,小的是匪罗汉,人生在世,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要是跟他们撕破脸,恐怕就像是踩到狗屎,狗屎还会蹦跶,一下子还甩不开了。”李氏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厌恶。
“那也不能就这样任他猖狂啊?他这样行事,村子里的风气都被带坏了。”吴老三不愿意姑息。
“这么着,风他娘,你去里正家里和他儿媳透几句口风,让人家心里有个底。咱们也不明着得罪他,但就怕他贼喊捉贼。另外,从明天开始,鸡窝不要放在院子里那个角落了,那里挨着院墙,招贼惦记。咱们把鸡笼提到堂屋后的小套间里。那里靠近我和你阿娘的房间,有动静就能听见。房间底下开了狗洞,白天方便让鸡进出。在地上铺上厚厚的石灰,定期清理,就算在屋里,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味儿。”
吴雷也补了一句,“阿爷,就怕他在咱家没偷到,又去别人家偷。到时候同村其他人就要遭殃了。”
“嗯,你说得对,我也去村里养牲畜多的人家走动一下,通通气。”吴老爹一拍掌。
吴风也跟着说道:“阿爷,我觉得咱家可以养只小狗,狗通人性,会看家,夜里有狗在,也不怕贼人来光顾了。大毛家里的花狗生了一窝,家里养不下,他前两日还问我要不要抱一只回来。”
“那就让你阿娘跟你一起去阿毛家挑一只回来,记得带二十个蛋去。”
几人定好对策,才回屋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吴老三拜别两老和哥嫂,提着行礼,洒泪而去。
吴风吴雷跟着小叔,一路送到村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兄弟俩都有些鼻酸。
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聚首呢?
村口一人合抱的柳树也垂下了嫩绿的枝条,仿佛也在依依惜别。
两人低着头,踢踢踏踏地往家里走去。
刚走过村口的水塘,就听见李家的二奶奶在那里捶胸顿足地骂街。
“个杀千刀的!你偷我家的鸡,吃了穿肠烂肚,不得好死哦!哪家的短命鬼哦,半夜掉魂,跑到我家来打罗呦!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哦!你们吃了我家的鸡,就要遭天打雷劈哈!”
她提着砧板和菜刀,骂一句就剁一次,骂街的声音极具韵律感和节奏感,凝结了中文博大精深的语言精华。
吴风和吴雷听了一场热闹,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家里的动静,就赶快往家里跑。
回到家,邹氏难得没在厨房忙活,正在房间抹泪呢。
李氏和英娘劝慰了一番,看她依旧消沉,但家里人也不能不吃饭不下地,只好出去厨房做早饭。
吴老爹也没下地,好声好气地劝着邹氏,“他娘勒,老三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也不得劲。但每天吃饭穿衣,养鸡种地,日子总得过下去。你不能因为老三去了外面,就不顾家里老大和三个孙子孙女啊,这一大家子都指着你呢。你看你,只顾着在房间里呆坐,你放心让英娘去烹饭?待会儿烧糊了锅,就该你心疼了。”
其实英娘这几年做事越发利索,被邹氏□□得家里家外一把抓,一手厨艺已经青出于蓝了。吴老爹也是故意说这话来逗邹氏。
“我不听你这个老头子瞎胡诹,就坐了一下,你就怕我闲着了。去去去,别在这里碍事,我还要缝被子呢。”邹氏顶了他一句,也转过了心思,从箱笼里抱出棉被,拿起针线开始缝了起来。
吴风和吴雷在窗下听完爷奶的壁脚,见阿奶有阿爷陪伴,不再沉溺于离别的悲伤中,才放心去厨房跟李氏说了村口的事儿。
李氏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解开围裙,交代英娘继续看着火,就出门去了。
后来,吴雷听英娘说,李二奶奶跟徐氏打了一架,二奶奶被扯掉三粒盘扣,一把头发,徐氏脸上挨了两巴掌,自此两家是彻底闹掰了。
本以为这次偷鸡不成,家里加强防护后,也就风平浪静了。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日,吴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邻村的赵媒婆,只见这赵婆子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褙子,身躯肥壮,厚厚的身板把衣服撑的紧紧的。她头发里别着一朵粉紫色的大绢花,还没看见人呢,就先看见那朵大花了。
赵媒婆一进门,就连声的恭喜李氏和邹氏,笑容满面地说道:“今早我就听见您家门口喜鹊在枝头喳喳叫,原来是有一段天定的好姻缘要着落在您家呢。”
“有一户殷实人家,家底厚实,还有贵人依傍,想要求娶您家的大姐儿呢!”
李氏十分纳闷,自己的女儿英娘今年才十二岁,现在不论是谁家来提亲,委实有些过早了。
她心里不知端的,也不好得罪了赵媒婆。这些媒婆嘴皮子厉害,吃百家饭,上百家门,得罪了她们,家里小叔子大姐儿婚嫁事情都要吃亏。
邹氏和李氏请了赵媒婆进门上座,斟好一碗糖水,端上一碟花生,一碟炒黄豆。这在乡下人家,已经算是高规格的待遇了。
两厢坐定,李氏才看了一眼婆婆,好声好气地问赵媒婆道:“不知赵阿姑说的是谁家的儿郎?”
“是您同村的吴中兴家呢。您两家在一个村子,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他家想替吴大有求娶您家英娘呢。”
“他家里早就起了青砖瓦房,又有一个姑姑在县里贵人家中得宠,既有钱,又有势。再加上大有是家里的独苗,您家大姐儿嫁过去,上头有爷奶公婆照顾,擎等着享清福呢。”
赵媒婆越说越来劲,嘴角的黑痣随着话不断抖动,像是在跟着喝彩,“再一个,他家离您家这样近,平日里回娘家走动也方便,迈两步就回来了。您也不用担心女儿嫁的远了挨欺负。这样的好人家,把女儿嫁过去才能放心呢。”
李氏越听肚子里的火气就越大,什么叫起了青砖大瓦房,是家里只剩下两间瓦房能看吧!
用卖女儿的钱来做的房子,住着不亏心?
上头两重公婆,不要说享清福了,以徐氏的刁钻刻薄,有兴媳妇的好吃懒做,英娘嫁过去,有好日子才怪呢。
更糟心的是,吴有兴烂赌成性,家里除了两间瓦房没办法背去卖掉,其他能卖的都被卖光赌光了。他们家脸上比兜里干净,恐怕口袋里掉只老鼠进去都能摔死。
就这样的人家,经媒婆嘴里一讲,也变成有钱有势的殷实人家了,还真是要想媳妇美,全靠媒人一张嘴了。
这些媒婆靠嘴皮子说话,添油加醋,渲染夸大的本事是顶呱呱的。
赵媒婆也知道吴家大姐儿的亲事要靠李氏来拿主意,所以,她滔滔不绝的话语都是对着李氏说的。
李氏忍着心里怒气,脸上挂着微笑,时而赞许地点头,仿佛对赵媒婆说的话无比信服,让赵媒婆越说越来劲,就差把吴大有说成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稀有动物。
等她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水来喝时,李氏才缓缓开口,“赵阿姑在这十里八乡,这么些年,手里牵了多少红线,撮合了多少美满姻缘,咱们心里都是十分敬佩。不过,我家英娘年岁还小,还没到婚配的年纪,我和当家的都舍不得,要再留几年。”
言下之意,就是要推了这门亲事。
赵媒婆马上见招拆招:“瞧您说的,女儿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咱们也不是说现在就成亲,两个孩子都小,先定下来,再慢慢走六礼,等过两年,他们俩年岁大了,再成亲,就刚刚好。一来,三媒六聘,样样周全,二来,也全了你们夫妻一片爱女之心。”
李氏见一计不成,又想到了一个理由:“照理说,这么好的亲事,确实没处挑理。只是您有所不知,咱们吴家有个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叫做同姓不婚。您见多识广,想必肯定也有所耳闻。我家和吴有兴家不止同姓,还是同房同宗的,虽然出了五服,往上数三代,还是共一个曾爷爷呢!”
“而且从辈分上来说,我们大姐儿和吴有兴是一个辈分,较真来说,大有还得喊我们英娘一声姑姑呢!这世上哪有侄子娶姑姑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赵媒婆脸上一僵,嘴角的痣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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