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窖

韩小梅怀上孩子的那时候，村里的人都意识到了生育政策已经逐渐严起来了，谁也不敢明着多生。那时李艳也已经有了王小凤一个女儿了，现在又有身孕，根据她和王海富的条件想要再生一个必须要去申请才行，李艳不懂那些申请不申请的，她也没去细查，而王海富是连李艳肚子多大他都不清楚。石狗儿在村里到处用偷鸡摸狗的眼神观察着妇女们的肚子，至于生育政策的具体条例他就懂个屁，但是要是哪条规定能让他变着味的诈村里人的钱顺带着能让别人看看他的威风，那哪怕就是一个字他都能整出事来。

        石狗儿的爹是虎口村的村长，石狗儿是村里的老混子，脑瓜子生来就略逊色于常人，三十好几的人不想娶老婆，整天就游手好闲，横行霸道，还在乡里头骚惹一些无良妇女，以前没搞联产承包的时候就在公社蹭饭吃，下地干活时磨磨蹭蹭半天，啥也没干，叼着狗尾巴草回家。

        李茂华跟石狗儿素有恩怨，李茂华之前是给村里喂猪的，养猪的一把好手，可是身边带着李艳多张嘴巴，到了晚上肚子里经常咕咕叫，实在没办法，铤而走险的李茂华就在自家茅厕后头偷偷种了一颗南瓜苗，然后用了些柴草给挡起来。

        石狗儿有事没事就长着八只眼睛，仗着他爹的位子到处挑刺欺负村里人，李茂华种的南瓜苗当时是被王大爷偷偷给举报了。石狗儿闻风即到，可没管三七二十一，南瓜苗才开了四片不到手掌大的叶子就被他连根拔了，李茂华也被石狗儿一行的几个人给捆了起来，挂到屋外头的李子树上吊半边猪，说他是□□，在家里搞资本主义，要把他身上的资本派魂魄给革掉，李艳当时在家里孤零零的，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李茂华家的床下有一个地窖，通风口通到墙缝里。当时是怕有日本鬼子进村，李茂华的爷爷就在家里头挖了那个地窖，除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

        李艳怀下王二凤的时候，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山涧里头割猪草，她自己知道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就和李含云在山涧讲了她怀孕的事，李含云听到后，抬起头来环顾了四周然后对她小声的说：“现在抓的严，你可得小心别让人知道了”。

        李艳劲头十足的割着猪草，她有些窃喜的回答李含云：“我肚子里应该是个儿子，这些时间都喜欢吃酸的。”

        李含云也窃喜的说：“到时你坐月子的时候去你大爹家里头，我还可以帮着照顾。”

        随后两个人各自肩上担着一簸箕猪草吱呀吱呀的走回家去，渐渐的李艳的肚子不由得大了起来，王婆婆对此也有所察觉，就偷偷的告诉李艳要她去娘家躲躲，在王家院子容易被人看到，现在石狗儿跟个鬼一样到处猫着，被抓到肯定得被他们家恶狠狠的宰一笔，王海富也得跟着进笼子里头。王婆婆心想这次李艳要是怀上了她的孙子，那王海富也算对的起列祖列宗了。

        而韩小梅怀孕时，正像个老太爷一样没事溜达，王婆婆也惹不起她，她在王家院子待一天，集市上赌一天，娘家窝一天，吃点喝点的保养自己肚里的孩子，还跑到大河乡集市上去恶心王海富，但她肚里的孩子是王学文的，她心里头清楚。

        李艳迟迟没有去躲，她在等着养的猪长大，那时候她已经怀孕快七个月了，此前王婆婆就心想如果李艳在虎口村消失几个月的话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王海富这次不帮着李艳把这孩子生下来，那王婆婆是要在祖宗面前怒斥他的。

        王婆婆私下里厉声告知了王海富，要他想个办法把这个事办顺了。王海富心知那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要是生个儿子也皆大欢喜，此时韩小梅也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他更不想见到韩小梅，所以这事情他也答应了下来。

        等把猪卖完了，王海富就带着李艳出了村，对外说是要带着李艳去外头打工去，王小凤就待在王家院子跟着王婆婆，那时王小凤已经读小学了，王学文对李艳怀孕的事也是心知肚明。

        王海富带着李艳出村的那一天，他们已经五六年没有这样在一起出去过了，李艳对王海富也不会再产生从前那种感觉，就算王海富在她身边，她心里头想的也是靠自己，她已经快忘记当时和王海富坐在同一辆自行车上的那种感觉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曾经有过的安全感，好像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两人出村后并没有到县里去坐火车，而是半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就绕到了山里，然后又弯弯绕绕的躲到了虎口山蹲着，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偷偷的下山搬到了李茂华家里。

        王海富哪是个在家里头待的住的人，在李茂华家还没守一天，到了晚上他就里跑去县里去玩了，李艳独自一人躲在李茂华家，一些吃的喝的全靠着李茂华从集市买回来，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平时不吃的也不会多买，就这样一直在李茂华家里等到李艳快要生孩子。

        李艳三个月都没有出过门，而王海富也在夜里来看过她一次，王婆婆深知村里的眼睛多就没敢去李茂华家。

        李艳十月怀胎，那天夜里，她要生了，肚子疼的厉害，那时必须找个接生婆给她接生，李茂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猪生崽在旁边看着就行，人和猪不一样。而王婆婆这会儿还不知情，李茂华只能跑去王家院子找王婆婆。

        王婆婆终于听到这个讯息，她是又兴奋又惶恐，赶忙着去找村里接生过王小凤的接生婆，接生婆也是知道现在的局势，她有些顾虑，可这情急之下也不容她多想，只能悄摸摸跟着王婆婆就到了李茂华家。

        李茂华大半夜来王家院子找王婆婆的时候被睡在屋里的韩小梅听到了，好像是听到一句“要生了”，又听着王婆婆出去了，她在思忖着什么，接着便把正在睡梦里的王学文叫醒，一脸正经的问：“李艳是不是怀孕了，在他娘家准备生孩子？”王学文回答了一句：“不知道，快睡吧。”韩小梅此刻感觉自己被当个外人一样，顿时心里很气愤，更何况她对李艳本身就怀有嫉妒，竟然在她前头生了。而在李茂华家旁边的王大娘半夜里也听到了动静，大黄还在屋里叫了两声，被王大娘低沉的呵斥了：“别叫！”，大黄也就没管外面的声音了，很久以前王大爷举报李茂华种南瓜苗的事就一直在王大娘心里怀有歉意，现在可不能又让这大黄害了人家。

        接生婆到了李茂华家，那接生的地方很是特别，在一个被侧翻起来的床下，一个黄黄的光影从地里照出来印到了房顶上，那里就是李茂华家的地窖，地窖里放了几块用砖头垫起来的木板，木板上面用干稻草扑了厚厚一层，然后又垫了几床棉被，李艳就整个躺在地窖中，下去地窖的口子只有下水道井那么大，接生婆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她看到这个下去地窖里的垂直木梯子都有点望而却步，也不知道李艳是怎么大着肚子钻进去的。

        李茂华跟接生婆说：“我怕待会孩子生出来会哭，就把艳子弄到了这里头，待会我扶你到下面后就把这个盖子盖上，你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备好放进去，你还要什么东西或者等艳子生了，就拿下面那根棍子敲盖子，我就知道了。”

        接生婆下了地窖，李茂华给备齐了接生用品，地窖的盖子盖上没一会，地窖里头很快就有了结果。

        听到敲击声的李茂华赶紧把盖子打开四五寸宽的小缝隙，王婆婆也侧着头伏到地上往里头瞟，接生婆小声的说了一句：“是个女娃娃”，王婆婆听到后那充满期待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像那赌桌上输了钱的赌徒一般，她此刻对后续会发生什么事已经感觉不到任何顾虑了，但在亲家面前也不能太过失容，随即站起身来在一旁默默没有作声。而地窖里的李艳在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孩后也变得没了力气，躺在棉被上充满了失望的表情。只有李茂华还问了接生婆一句：“艳子没事吧？”接生婆说：“没什么事，只是生完孩子没力气了。”

        接生婆给处理完李艳生孩子的一些废弃物后，就从地窖里头上来了，李茂华给接生婆用袋子装了十二个鸡蛋和几斤米，米里头还塞了20块钱，接生婆和王婆婆一同离开了李茂华家，出门后的王婆婆尽显的白来一趟的样子。

        地窖里，李艳也恢复了过来，王二凤眯着眼睛趴在李艳的身旁吮吸着她母亲的□□，显得极其的幸运与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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