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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美人图(三)


音有声,曲意难相迎。

        晟帝听懂了她话中意,须臾酒醒,人亦阴郁下来,他断不会像弃甲而逃的兵,更不会拘于情爱,帝王一词,他守得很好。

        “你要杀孤?”

        “不,不对。”

        我杀不了你,正如,你杀不了我。

        所以,才耗了这六年。

        美人拂袖而动,指尖触到他额首,微凉,有温度。晟帝瞬间反应过来攥住她的手腕,女低眉,男抬眸,在这天地间,伺机而杀伐。

        南赑思索着她是何时可接触人的,烛雨族兴巫,信鬼神,眼前的女子,会有鬼神之力吗?这又会给他晟朝带来怎样的动荡?

        他心有忧虑,面上却不显,与她相望,镇静自若。

        莫善歌欲抽出手腕,挣扎无果,便说道:“皇上不必忧思,我一闲鬼孤魂,不想去索你的命。”

        “王朝更迭,向来少不了尸骨,我儿坚守他的忠义,该是如此便是如此,死生由天定。”

        他瞧她,无恨无欲无求,俗世皆尘埃,他又觉得她是神女了,几百年后,他会是她记忆中怎样渺小的存在?

        于是他又松开手,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她,到底不知从何处启话语,便又缄口不言,视线转向阁中丝帛,只拿余光打量她。

        虽有妇人的妩媚风韵,但她清冷压艳色,看上去貌美如二十花岁,传闻她亡时,才三十又三。

        市井闲言中有莫氏女风流,有她的少竹马、夫婿、庶子,裙下臣攀石榴裙,若不是其儿江无悔为她争的诰命赐号为“贞荣”,怕是今时今日戏折子里的《骨里香》,要改成美人点缀江山,红颜祸乱山河的故事。

        那天的晟帝看了她许久,同样,是最后一次看她。

        而后,召巫师,画美人图,以天子血镇压邪祟,封于符开古寺。

        琅嬛阁,再无临江仙。

        龙气渐消,是以引鬼魂。

        晟朝,要换新主了。

        翌年白露霜降,君主登极乐,小太子承天命,不过一月,失踪。翻晟朝旧章,高氏皆国棒,为——梵朝。

        自新帝入庙堂以来十余载,兴修古寺,广结善缘。梵朝一十六寺连地而起,凡尘恍有琼楼玉宇。

        符开古寺建于缪洛城近郊,临江海。往前数不知多少年月曾为荣朝帝王行宫,后荒废,前朝晟帝将此处修缮为寺庙,植松柏叶香料诸佛,皆是用极致的侈华养之。

        方便百姓燃香供奉的庙宇在江岸边,而主殿远人烟,位于硕大湖海之中,凡出行参拜必需舟船相渡。

        沐日光华还浴月,乘舟过,水接天雾浓隐山,隔两岸烟火,细雨空蒙下初来往者错称蓬莱仙阁,却雾散见檀意,方知人世。

        又少年于此登道,垂额发湿鬓间,相唤林里鸟雀,以苍穹万物为友伴,自赏幽林乐。

        初阳微明,符开古寺得光照惠,另眼瞧少年青绦玉色袈裟附身,原是此间一沙门。

        他停在寺庙尽头的白石阶前,轻扣门扉:“弟子阿难,拜小师叔安。”

        静等了许久这门也没有开启,更不曾响起脚步声,阿难叹了口气,将檀木食盒放在阶上,再拜过一礼。

        是为,臣礼。

        闭门不出的那位小师叔,是符开古寺守着的第二个秘密。

        离了那隐在深处的一小间阁室,阿难又向山下走去。

        湖中有岛,岛上有山,山上有庙宇;立石成林,林掩楼台,楼台隔红尘。符开古寺之奇之怪之仙,便是如此。

        阿难听见寺中响起第一声古钟鸣,这意味着晨颂,意味着市集解禁,意味着尘世喧嚣,意味着这繁京,开始“活”了。

        他临近主殿,却未听到师兄弟们往日音吐鸿畅的诵经声,就连枝间雀鸟也不叽喳一下,好像都在畏惧着什么。阿难迟疑上前,只见僧众被侍卫禁制在红柱一侧,老住持敛目抿唇,烦乱地捻动着佛珠。

        众人的目光,好奇、担忧、害怕,皆是因殿正中的那一人。他跪在那儿,跪在漫天神佛前,恍若孤舟攀枯藤,本不应存在,矛盾且颓圮。

        侍卫瞥见了阿难,忙上前来想要抓住他。阿难不过十一二岁,自幼在寺中长大,极少入世,从未见过这般阵仗,慌乱下只想寻得依靠。他吵嚷着躲过,三两下奔赴到老住持身侧,死死攥着僧袍不松手。

        这厢乱作一团聒噪至极,那跪坐的人却恍若未闻。敲木鱼念佛经,好似一僧人。他缓缓睁开浑浊的一双眼,其中映照着金身佛像,仿佛沉淀着千百年的孤寂,和看过繁华的淡然。

        他双手合十而来,从少年爱慕奔向飞蛾扑火,从冒天下之大不韪悔到年华垂暮,从无声岁月中走过,鬓间都是夹缠不清的白发,哀与愁并存,天老地荒万载千秋,只为寻一人踪。

        他也曾疑心过那份隐秘又荒谬的心思,可“喜欢”,“想要”,“应该是我的”,这些字眼占据了他整个心神,舍不得,放不下。

        那一年闹市,看她红衣灼眼,后又花堂拜,再一番嗔痴贪。她曾忽视他的存在,放任他的孤独,呵斥他的爱慕,可他渴望她的一切。

        在那个小庭院,他如同一个影子,痴痴地守望着她,用眼神将美人貌在脑海中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以身为画轴,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音容已去,我如何存?

        他们没有过去,更说不上一两句甜言,今生更是要结束。

        可久旱逢甘霖,天荒迎雨,他在烈火中重生。幸而未死,可惜未死。

        他披上人皮,在这尘世孤零零地活着。似她者众,类她者广,然,是她者无。因此,他终其一生决定寻她,决定等待,决定创造奇迹。

        而今五十知天命,他在生命近终了的年岁里,终于寻得了一线生机。

        他跪在神佛前,镇压邪祟的古寺不过是座不会动的亭台楼阁,里面尽是无法降福世人的菩萨。撕开道貌岸然的表象,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与森冷。

        重重的一击木鱼声震得众人为之一动,老住持佛珠坠地,终是开口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不知风师大人前来小庙,是为何事?”

        自荣朝起道家兴,风师雨神一部为俗神,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掌八风消息,通五运气候。及至今巫祝舞灵神,顺遂天意,又以可呼风唤雨者为上卿,位百官首。

        沛玄子,原无名,以沛为姓,尊称玄子风师。不知来路,不知底细,三年前突然出现在缪洛城,以一场雨降被纳入了风雨台。梵朝能引天雷唤祥云者少,遂此人颇得当朝主赏识,地位之高,仅在一人之下。

        佛家缘法如日方升,道、佛两家虽互通有无,然真正来往少焉。风师久居宫门里,以风雨台为家,这是自一十六寺饮誉天下以来,第一次有风师登门。

        来者不善,来的,还是这位沛玄子,纵仙风道骨,难掩煞气。

        只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听到问话后停止击鼓,他说话的声音沉闷嘶哑,好像木材经火灼烧般朽坏。

        “我来,寻一位女檀越。”

        “小庙不曾有……”

        老住持的话堪堪说了一半,对上沛玄子冷然的双目瞬间哑然失声。

        是了,能寻到这儿来,必然已探明符开古寺守着的第一个秘密,那美人图,那难以入轮回的鬼魅女,那由前朝晟帝亲自镇压的半活人。

        沛玄子见老住持露出惊慌的神色,便明白他是明了了他所说的是何人何物,不由满意地收回眼神。

        “我来迎回她。”

        我的嫡母。

        世人再难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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