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吃饱喝足，宋懿涵搬着太师椅去庭院里樟树底下瘫着，美名其曰：赏月。
眯了会，突然想起屋子里开了箱的颜料还没来得及收拾。但也就是脑子里转了两圈，凉风吹得他太舒服，眼皮都不想抬。
翻个身，踢一脚毛毯，继续呼呼大睡。
万籁俱寂，忽然地面摇晃了下，攀枝的夜莺全都振翅乱飞。
四合院大门看家的狗尖锐吼叫，拼命挣脱着项圈，猫儿也不在梁上了，从窗户跑出来，撞到门，头晕眼花的。
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的噪音。
警报拉响了，有人扯着嗓子在吼。
程华弌深夜了还在书房，处理在公司没有处理完的文件，钢笔还未触碰纸面，地板摇晃，先是轻微，后面是剧烈的摇晃，晃得天花板的吊灯摇摇欲坠。
“地震了——！地震了——！”
程老爷拉起何欢欢起身向这宽敞的大院里跑，夫妻俩立刻冲出去叫各院子里的人。叫他们别在屋子里，赶紧去院里躲地震。
程华弌听到楼下的骚动，坐不住了，丢下手里的东西刹那间跑出门，下了楼又想起某个人指不定还在睡大觉，急忙上楼踹门。
“——宋懿涵，醒醒！地震了！”门都要被踹坏了，里面那人还不见动静，程华弌急了，几脚把门踹坏。他疾步跑到床边，掀开被子，没发现人。
心急，不晓得人跑那儿去了，程华弌心慌意乱，担心怕人出什么意外。下楼，想去厨房看看是不是人在厨房，他记得他上楼的时候，有嘱咐宋懿涵给他倒一杯热牛奶。
他要去看，但地震越来越大，贾庄拦着他，把人带出了屋子。刚从大门出来，厨房便坍塌了，砖土瓦砾，尘土飞扬。
他心慌、害怕，万一宋懿涵出什么意外。贾庄说：“老爷和夫人在前院，现在这里太危险了，小少爷还是去那边安全些。”
“宋懿涵呢？他人呢？出来没有？”
贾庄说：“在前边呢，都过去了。”
程华弌一心挂念着宋懿涵有没有受伤，急忙跑过去。樟树底下，太师椅上，掀开被子，程华弌低头，露出宋懿涵小半张脸。咂咂嘴，梦里啃着大鸡腿，睡得很熟，全然没有危机。
程华弌道：“……”
他一把掐住宋懿涵的脸，直把人掐疼了醒过来。
宋懿涵从美梦惊醒，捂住脸，哇哇叫疼：“——啊啊啊啊，痛痛痛，松手！”一边叫，一边看清了来人是谁，对着□□打脚踢，“你烦不烦啊你，再说了，我今天又没惹你，你干嘛先来弄我！”
程华弌道：“……”
“我睡觉怎么了你，你就这么看不惯，大老远都要跑过来掐醒我，无不无聊啊？！”
程华弌道：“……”
地面剧烈晃动，宋懿涵站在太师椅上对骂，没站稳，要摔倒。程华弌拎着他，把他揪在地上光脚站着。宋懿涵不服，偏过头一看，老天爷啊，程老爷何欢欢程潇潇贾庄，全家人都在。
集体目瞪狗呆地望着他冲程华弌大吼大叫。
宋懿涵秒怂，闭嘴了，不闹腾了。
程华弌强忍住怒意，坐在太师椅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何欢欢率先打破沉默，从目瞪狗呆中缓过神，解释：“啊……那什么，懿涵啊，刚刚地震了，华弌在找你，屋子找遍了都没找到你……”忘了程华弌一眼，接着说道，“结果哪儿想，你躲树下睡觉来着……”
贾庄也说：“是啊，刚刚小少爷去找你，差点人被倒下来的柜子压到了。”
程潇潇还在说：“懿涵，华弌不会无聊到大老远来掐醒你，你放心好了。”
宋懿涵道：“……”
集体认为他错了。
不仅错了，还错得离谱！
好嘛，这件事算他做错了，诚实地道了个歉。不过程华弌也顾不上他这边了，跟院里的人教待道：“所有人，暂时都不要回屋，现在院子里将就着一晚上。”
北平这个地带，经常发生地震，大家都习以为常，手中抱有棉被的，打个凉席，就地休息，没有的，大家挤一挤就行了。大半夜，气温低，程老爷脱下外套，给何欢欢披上。
老爷夫人去了防地震的小木屋休息，程华弌等年轻人留在院子里。
程华弌躺在太师椅，盖好毛毯闭眼休息，也不管某个没良心的家伙有没有地儿睡了。
“……小少爷，对不起，我错了。”宋懿涵厚着脸皮靠过去。
刚刚还说人是故意大老远就是为了掐他，现在知道错了。那么危险时刻对方心里都还挂念着他，他不应该小气包，要跟人家好好道个歉。
“那里错了？”程华弌眼皮都没抬。
“……”
宋懿涵舌尖抵住上颚，心虚啊，愧疚啊，地震发生时程华弌那里知道他在这，却选择救他。他明白，也不该狠下心撇清关系，该好好跟人亲近，可是话到嘴里，词穷了。
夜里凉飕飕的，室内都得盖被子，宋懿涵光着脚板丫子站立在瑟瑟冷风中。过了一会儿，掀开一角被子，钻了进去。
程华弌喉咙发紧：“干什么？”
宋懿涵说：“睡觉。”
程华弌推开他：“滚一边去。”
宋懿涵贴上去，说：“我错了。”
宋懿涵是真的凑上去，跟小猫儿似的亲近。猫儿那么软，那么会哄人，连着滚烫的身体。他从身后贴着程华弌，两只手环住人的腰，脸在人后背蹭来蹭去。程华弌翻过身，两人这才算是四目相对。
程华弌不堪忍耐，推他：“别蹭了……走开！”
对方终于肯搭理他，宋懿涵说：“小少爷，是我错了，我小心眼，明明你对我那么好，对不起……”他这么说着，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眼睛，态度诚恳。
程华弌叹了口气，心软了，捏了一把白眼狼的脸，接着是后颈、背、腰，顺着脊柱徐徐向下，在关键处他还是停下了，有分寸地不再继续。
宋懿涵那具身体就在面前，贴着他，有意无意地碰这儿碰那儿，连腹下都被这闹腾的家伙蹭了又蹭。程华弌体内像是升了一团火，浇不灭，没办法，捏住人的后颈，跟拎猫儿一样，把人拎开点。
宋懿涵立马凑上来，关心道：“小少爷，你这么了？怎么出汗了？”
程华弌道：“……”
（……）
宋懿涵又羞又怒，不敢叫，手被人禁锢着无法挣脱。帮着人，等终于释放出了，他整张脸也烧的跟个小龙虾，翻过身，不吭声，乖乖地睡觉。
这下子总算是安稳地睡到大天亮，昨晚地震持续几个小时，只有左屋的厨房和后花园的老房子坍塌了，一大家子人醒来后连忙去找城里的装修师傅。第二天，程华弌跟着程老爷去了别院，避开旁人，去检查程家收藏的物件。
好在这些物件都撞上了防震装置，没什么损坏。
倒是有几件放在外面的被摔坏了，程老爷心疼坏了，可也没什么办法。
吃早餐，程老爷摊开报纸，看着今日头条新闻：“政府刚签订协议，北平就地震了，看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要给惩罚喽。”
下人说：“老爷说得极是，自古天灾人祸，冥冥之间都是上天的指示。”
程老爷也说：“怕是上天震怒，降罪下来，百姓受难。”他吩咐下去，“昨天那么危险，九人死亡十二人受伤，也不见政府有什么措施，这世道，是人命不值钱了啊。”
程华弌也没什么办法，吃完早餐，整理仪容就要出门，他今天得去跟肖家大小姐见面，给人接风洗尘。
程家跟肖家不光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是门当户对，两家甚至定下娃娃亲。程华弌到了肖家，进去跟长辈寒暄了一番，寒暄完中午留下吃了饭，下午陪着肖施琪逛街挑香水。
肖施琪对他爱搭不理，他也不生气，掏钱买单，提款机当得尽职尽责。
她穿着旗袍，打着伞，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大美人。喝完咖啡伸了个懒腰，问程华弌：“要不要去看电影？”
“既然肖小姐都开口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后面他们去电影院看了电影，肖施琪是存心要把他拒绝的，点了国外爱情电影《情人》，纯英文版，尺度大得惊人，但两位主角最后由于中西文华观念不同而分手。
程华弌明白对方今天的种种暗示，肖小姐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了。
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程华弌貌似不经意地一提，说：“北大如今稀缺教师，肖小姐既然是美国高材生，学识一定了得，有没有想过去北大任教？”
这提议一出，肖施琪果然短暂地沉默了会儿。她说：“北大不招女老师。”
“北大已经招收了不少女学生，目前也有不少女老师在学校任教。”程华弌给她说。
“那程先生认为，女人是在家相夫教子好呢，还是在外抛头露面好？”
这话问得别有深意，程华弌只是说：“肖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传统女性也好，新时代女性也好，这是你的选择，其他人都无权干涉。”
肖施琪对于他的回答很满意，脸色和缓了许多，最后来了句：“华弌，很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他答：“嗯，因为这些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肖施琪看着他，程华弌也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心照不宣。
一天累人的约会终于结束，程华弌开车把人送回家，肖施琪笑容满面，离开的时候还跟人洋气地说了句英文，搞得关系很好的样子。
总算是到了家，一整天的风平浪静确实是安抚了他的心，还好，家里某人没闯祸。他上楼，看见宋懿涵关着房门，说：“等会来一下我的房间。”
宋懿涵“哦”了一声，连忙下楼去洗了洗手，进房间。这时候程华弌已经沐浴结束了，说：“过来……”
宋懿涵傻乎乎的，也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就过去了嘛，程华弌朝他伸出手：“今晚就睡我这里——”
宋懿涵倏地抬头，心里掀起巨浪，转过身就要跑。
还没跑出这危险地带，就被人抓住了胳膊。程华弌笑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了，这么相信我？也是，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他说完靠近，拥着宋懿涵的腰压在房门门板，反锁了房门。
“呜呜，你流氓，放开我！”
他屋子隔音效果好，把人压到墙壁上，紧密无间地贴合着。
宋懿涵面露惶恐，程华弌却仿佛要铁了心的这么做，步步紧逼：“懿涵，昨晚是谁命都不要跑去救你？一晚上手都被你压得发麻，谁坑了一声？都跟人约个会，担着两家人撕破脸皮的风险推脱了婚事，有谁敢这么做？”
宋懿涵被弄疼了，哭了：“呜呜，我不要，我害怕……”
程华弌没忍住，贴耳私语：“懿涵乖，别害怕，是我。”
房间灯灭了，许是停电了。
可楼下却是灯火通明。
可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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