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宋懿涵第二天就去戏楼子找□□然算账了。
把他扇子抢过来，“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大声质问□□然为什么要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他真的要被气死了，昨天被那梁爷占便宜就算了，还被程华弌当落水狗一般看着，真的很不爽。
那料□□然笑着，好脾气地把他引上楼。左瞧瞧，右瞧瞧，然后他说：“你这不是好生生的嘛。”
宋懿涵冷哼一声。他还有脸说这句话，昨天幸亏他跑得快，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那□□然贱兮兮地凑过来，小声地说话：“我可听说了。那梁爷的车昨儿个在半道被人戳破了轮胎，开都开不走，后面还是借了日本军官的车回了府邸。”他敲了敲宋懿涵的脑袋瓜，说，“程华弌呢，话说你昨天见到他没有？”
宋懿涵说：“……哼，说起来我就一肚子的火，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多丢脸。”
“见到了？”
“嗯。”不仅见到了，那人后面居然好脾气地送他回了城南小巷子。
□□然露出了然的微笑，慢悠悠地摇晃着扇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懿涵见不得那表情，笑得怪阴森森的：“怎么？”
“……什么怎么样？”
“咳……你真的是宋余昭的小外孙吗？那人聪明一辈子，怎么到你这儿了那股狡猾劲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然拿着扇子，敲打了宋懿涵的脑袋瓜，小声在他耳边低语，“程华弌看上的那个小娘子，就是你啊！谁叫你打扮成小娘子的模样去骗他！”
宋懿涵简直瞳孔地震。
□□然却不以为然：“上次你假扮花旦我就告诉你了，你犯下大忌啦，不过……你也不要多担心，他应该时没有认出是你。”幸亏宋懿涵的模样阴柔，扑粉点了胭脂倒也看不出男儿身，倒也无事。
程家大门大户，规矩颇多，程华弌也是二十几岁该开荤的成年男子，身边也该有女人。□□然想，有些滋味儿尝过一次，就跟上瘾了一样，没有男人能够忘记。
想想这些年在程松溪的压制下，他可是半点都没讨到好处。
老的他搞不定，小的绝对不会放过。
“我们爷俩合作一把。到时候，我得了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啊，这样不好吧……”
“这些年，程华弌没少打骂过你吧，你不是早就跟他不对付了吗？现在，白白送上门的好机会啊，不要了？”
宋懿涵想到这些年程华弌总是会三番几次找他麻烦，嫌弃他这个，嫌弃他那个，总是说他笨，还要在程潇潇面前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他恨啊，恨得牙痒痒，可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整程华弌啊。
程华弌很厉害，他搞不过他。
“叔公，你有什么好办法嘛？”宋懿涵问。
□□然见他咬饵，不慌不忙地吩咐人把门给关好，别让第三人知晓他们的谈话。
一老一少开始在窃窃私语。宋懿涵好哄得很，被□□然轻轻松松地拉上了贼船。虽然假装女孩子去欺骗程华弌不地道，但是这确实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一人骗感情，一人骗钱财，各取所需。他们要当芳心纵火犯，犯下十恶不赦的芳心大案，让程华弌到最后人财两空，感受人世间的险恶。
宋懿涵砸巴砸巴嘴，真刺激。
主要是他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程华弌有像□□然说得那么狼狈，很好奇。
那人在他记忆中，永远高高在上，一副不可亵渎的清贵富家少爷模样，可真是碍眼。
□□然告诉他。程家条条框框多得很，大多都灭人性，不正常，这点说得深得宋懿涵的心，于是更认真听了。
程华弌是个很古板严肃的人。
这点宋懿涵一直都很清楚，此前又要上学又要被程华弌管着，压抑了很久，好不容临近成年了，总想着能够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情，所以总是暗搓搓地收集颜色话本和那啥图。
虽然都被发现上缴就是了。
程华弌听不得浑话看不得那些辣眼睛的画本，恪守规矩。只要发现他稍微有点出格，都会骂得很惨。
现在可不一样了，啧啧……
宋懿涵阴恻恻地笑了笑，觉得报仇的时机到了！被人鼓动得一时热血上头，傻乎乎答应了。
程家一楼，那手摇式螺旋盘座机都响了好久了，没人接。
贾庄刚从公司回来，肩头上的风霜还未擦干净，又听见那阵阵声音，张口唤人，陡然响起今天周日，下人回家的回家，在忙的在忙。只好把文件放一边，去接电话。
屋里，程华弌睁眼已经是黄昏，披上衣服坐起来，懒洋洋地打着盹，瞥见门外有人静静地等着。
他轻咳：“贾庄，进来罢。”
贾庄踱步进来，皱着眉头，想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说：“少爷，后天你有时间吗？”
程华弌说：“怎么？”
贾庄也颇觉得头疼，学校校长亲自打电话来了，要请家长，要么给孩子办理休学手续，要么退学。
“关于宋懿涵学业上的，学校那边又来电话了，他这情况……”开口都不晓得怎么开口，贾庄叹口气，深感当家长的不容易，“两三周旷课，跟不上了，建议办理休学的手续。”
程华弌缓缓闭上眼，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
他这一年到头被请多少次家长了？数都数不清了，听到“学校”都快有应激反应了。再想想宋懿涵那小兔崽子，一天天的不学好，总要搞些乱七八糟的，显然被请家长也是活该。
“那么久没去上学，去了也跟不上。”程华弌说，“先办理休学的手续，后面……再看着办吧……”
贾庄点头：“嗯，我这就下去办。”
程华弌：“等等……”他想起梨园那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昨天那女孩，把懿涵那部分学习资金拨出去，他不学，有人想学。”
都是十七岁的年纪，有的人十七岁独当一面，一边学习，一边为了生活奔波劳苦。有的人十七岁，还好意思不学习，想着离家出走专门气他。
程华弌越想越心梗。
人比人，真的是要气死人。可关键，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样他无所谓，他在意家里那没良心的家伙在外面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受委屈了。
造孽啊。
第二天大清早，天蒙蒙亮，叶子被露水侵湿，花儿也还没有醒。也许是因为太早，程华弌神情比较疲惫，但是为了早点请完家长赶回公司开会，也只好这么做。
学校大门敞开，学生在外面的摊前买早餐，吃早饭。贾庄开车进入校园，熟练地找到停车的场地，程华弌下车去见老师去了。
扫地的老爷子看到他，很惊讶：“怎么回回都看见你？”
程华弌：“……”
那老爷子又问：“被请家长啦？”
程华弌点了点头。
老爷子满脸同情，还说：“这么不听话的小孩，该打。”
程华弌没说话，走了。
以前凡是请家长他一定是把宋懿涵一同带过来，听他在老师同学面前狡辩，最后无地自容，红着脸，辩无可辩。程华弌做得就是这么绝情，他早就把宋懿涵的坏习惯摸得透透的，只是还是没有想到，那孩子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十分绝情。
他想，当初买下宋懿涵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添个解闷的，最不济也时给家里买个下人，哪像现在像是买了个小祖宗，多憋屈。
“再过半小时，学生要早读，少爷，要尽快在这个时间点结束。”贾庄跟他说。
程华弌进了办公室外，贾庄推开门，他阔步进入。贾庄在外盯着手表，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宋懿涵的班主任看见他，一早上的笑容都险些没有了，说：“你来了，坐。”
班主任就开始拿着宋懿涵的成绩单跟程华弌聊。
老师说话还是注意分寸的，语气也是委婉得不能再委婉了，给程华弌留足了脸面。
老师见他态度良好，说话时留了分寸：“昨天打电话，是准备到府上做次家访。一来是想知道他这么长不上学的原因，二来，是我想了解下家长是如何在家教育孩子。”
“宋懿涵同学再家里面的表现是怎么样的？”
程华弌说：“比较叛逆，很多时候并不太听话，可能是我平时对他太严厉了吧。他并不太喜欢跟我亲近。”
她还说：“有时候，家长对孩子的教育也不能太过于严厉，也不是一件好事。宋懿涵同学性格好，跟老师同学都合得来，上课专心听见，作业也很专心在做，可成绩就是上不去。”她看了程华弌一眼，“这个孩子优点有，缺点也明显。还是不要给孩子施加太大压力了。“
程华弌：“老师说得是。”他并不觉得给了宋懿涵什么压力。
“程先生很忙吧？”老师问他。
程华弌：“嗯。”
……
程华弌再办公室待了很久，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他离开了学校。坐在车上，他忍不住会想，是他对宋懿涵太过严厉了吗？或许吧，宋懿涵身上有太多他看不得的坏毛病。
思及此，又开始头疼。
宋懿涵平时这么喜欢何欢欢程潇潇这对母女，也很听她们的话。而一大家子中，跟宋懿涵最不对付，最讨厌的，就只有他了。
真的是他太严格了吗？
宋懿涵的校园生活他并不关心，可老师今天跟他细细地说了之后他却发现很有意思，让他惊奇。好的，坏的，无关痛痒的，都在告诉他作为学生的宋懿涵是多么朝气青春。他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都是穿着校服跟同学嬉戏打闹的宋懿涵。
他在公司处理公务的时候会想，在开会的时候会想。
简直要命。
小时候的宋懿涵怕鬼，会敲开他的门要他抱抱，被人欺负了，会来找他要亲亲，难过了还会找他要安慰……
程华弌想着曾经小小的一个奶团子，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
下午，程华弌不知怎么的又去了梨园那戏楼子。
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去看看那身世可怜的女孩。
他初次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心里就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来是熟悉，还是心动。听这里的戏曲家人子说那女孩叫小伊，是□□然王老板前几年收的小花旦，来自江南，没那俗气的胭脂气，面容姣好，品行端正，眼尾也有一颗泪痣，脸庞也有一颗颊边痣，也不像个狐狸精，可总是招人喜欢。
也不知怎么的，那两颗痣把程华弌迷的有点神魂颠倒。
是他身边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么。
哪想他听了一下午的曲儿都没能见到那小伊。他一皱眉，贾庄就懂了，招呼着人进来。
“那叫小伊的花旦呢？今儿没来？”
“小伊上台还不够格。”仆役说，“她底子弱，唱不好戏，怕伺候不了各位宾客，所以王老板叫她回去后多练练，等够格了，再上台。”
程华弌不说话了，贾庄挥了挥手叫人出去。
身旁缺了个美人儿，他听戏也颇觉得百般聊赖。家里面的那位从早到晚对他没个好脸色，不仅恶言恶语，还到处闯祸，头疼。可外面这位，温柔大方，还是个为人着想善良美丽的女孩。
同样的十七岁，差距却是这么大。
俗话说得好，家花不及野花香。现在觉得老祖宗这形容词，是如此贴切。
□□然听说了程华弌又来了后，敲着他那把破扇子，大笑三声，随后转转悠悠上了楼：“华弌，你又来听戏来了？”
“……”
“听的什么戏呢？”□□然故作不懂，看了看楼下，“哎哟，啧啧，看得是青蛇啊，好戏，好戏啊！”
看戏，听戏，戏中戏。
妙啊，妙极了。
程华弌呼吸一窒，就见到打扮成青蛇模样的“小伊”走了进来，端茶倒水，还是那么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小声讲道：“少爷，您是要喝什么茶？”
□□然笑：“什么茶？华弌喜欢喝什么茶本楼就给送什么茶。”
程华弌：“……”
“华弌，你看这女娃子如何，能入得了你的眼么？”
程华弌眼神一凌厉：“什么意思？”
“打从老祖宗修建这梨园收徒弟开始，关内学徒三千，可都是签了卖身契。可这女娃子命苦，底子弱，嗓子不行，这辈子注定上不了台唱不了戏。”
“……”
“你若是看得上，就收了。”
“……”
“不要的话，我就送给那官窑子，能赚个本钱回来。就看二少爷你，愿不愿意可怜这苦命的孩子，哈哈。”
男人眼里的笑容都带着冒蓄谋已久，眼中满是精光。
宋懿涵很配合的，低下头，目光哀切，做任人宰割状。
“华弌莫要嫌弃，这孩子身子干净。以后□□一番，让她在床上学着叫少爷，要是实在嫌弃，就把她当下人差遣，如何？”
程华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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