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谈点现实的状况,程家报警了,正在全城通缉拐走程家小孩子的“人贩子”,赏金还不少。
宋余昭没想到有一天他倒是被当做人贩子,简直一口气要上不来,每每走过大街乞讨总有人拿着那张通缉图朝他跟地上躺着的小儿比画,叫他怪难堪,乞讨都乞讨不下去了。然后,他便买了一把剃胡子的刀,来到小溪旁,把自己捯饬一番。
宋懿涵身体的底子弱,跟着他经常跑这儿跑那儿,而他确实对孩子溺爱得过分,小孩说吃什么,他就买什么……一来二去,某天在宋懿涵吃了地摊烤得不干净的鸡翅后,闹了肚子,上吐下泻,后半夜还迷迷糊糊发高烧。
他梦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什么作业不会做……
什么算术又好难……
他再也不要做作业了!
说着说着,最后宋懿涵坚持不住了哭了出来,感觉写作业让他多委屈似的。
宋余昭抱着孩子去了一趟医馆,探脉、观舌苔、买药,还给那船舱多添了两床被褥和炭火,还寻思着买点什么,摸着胸口里面的钱袋子,那里已经扁了不少,最后去菜市场买了今明儿两天的菜。
从菜市场出来后,宋余昭牵着宋懿涵的小手走在大街上,小孩精神不太好,焉儿吧唧的,肚子总是咕咕叫,有些腹胀。
宋余昭想起前些天这孩子还活蹦乱跳,不由得有些担忧,说:“小宝乖,回家给你熬药啊!”
宋懿涵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想喝那些乌黑乌黑的药,不仅有一股难闻的气温,而且特别苦。以前小少爷也会生病,可是从来都不需要喝这些难喝的药啊,只需要按时服用几粒白色的小药丸,过几天就好了。
说起小少爷……
宋懿涵便开始有些想他了。
宋余昭在北平是有两三挚友,只是多年不见,本想这次来不打扰他人,可奈何最近开销吃紧,那船舱也实在不适合住人。他便跟着旧路去拜访人家,想借一笔回江南的钱,可一打听,才知道那人如今飞黄腾达了,有钱有势力了,开了一家戏园子,当老板,不做以往那见不得人的事了。
这一对比,宋余昭确实觉得有些穷酸,迟迟下不了主意。
当年他跟那人合伙犯下大案,他锒铛入狱的时候对方没管,他找到机会逃离北平的时候也没把对方带走这是非之地。他俩,你说患难与共的兄弟伙伴吧,当真算不上;要说狼狈为奸,各为各利,这还差不多。
宋余昭下不了主意,若是对方混到如今这地步,他也指不定多幸灾乐祸。
唉,算了。这么思考着,宋余昭在第二天便打定了主意,决定干起老本行,那行来钱快,利润大,不怕被抓就好。于是那天下午,他从船底板取出了自己的作案工具,还去料市购了一批物料。
想着就拉着小孩走在回家的路上,宋懿涵本来吃零嘴吃得好好的,看见前面有个刚从学校放学回家的小朋友,正在跟朋友之间交谈,偶尔还要嬉笑打闹。
他不说话了,跟在后面听别人讲班级里或者是年级里的琐事,跟着一块傻笑。
有好多天都没有做作业,也没有去上课了,虽然他不会,可是这些日子都被小少爷管得很严啊……现在不用着急那些了,总感觉怪怪的,不习惯了。他摇了摇宋余昭的手,抬起头,说,他这几天都没有上学了。
宋余昭低下头,却没有应声,然后摸着宋懿涵的头,说:“念什么书?那学堂里学得孩子,以后都是要去当状元,可现在没有不行啦,清王朝都没了,当不了状元啦!”
念书?他教孩子作画学手艺不好么?等有一天有出息了,手艺顶好,照样能够在这北平混得风生水起,可不比当书呆子好。
此刻宋懿涵也听不懂,只是想了想,很稚气地说:“小少爷送我去上学了,我认识了很多同学,有人喜欢我,有人不喜欢我。”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那样的生活并不排斥,还有些喜欢,不料宋余昭觉得念书没出路:“念书都是去遭钱,没意思的,爷爷不骗你的!”
宋懿涵便懵懂地低下头,不说话了,他觉得爷爷跟他遇到的程家那些人想法不一样,但至于那些不一样,他回答不上来。
但是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便回答:“嗯!”
“反正念出来也没用,当不了状元都没用!”宋余昭说话真是毫不留情,“你呀,还是跟着爷爷学手艺,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这行,可比念书有意思。”
宋懿涵牵着那双手,离开。
他不知道宋余昭那些话是对是错,但是经过学校那条必经之路后,还是忍不住朝那边望去。他中途转入那学校,有同学,有老师,还有在屋顶时常贪睡的猫猫。
但是想着以后不能去学校了,也没有同学朋友了,不怎么的,有些难过。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月。
但还是舍不得。
宋懿涵没有把这些告诉爷爷,把吃了一半的糖塞进嘴里,继续舔着。
馆长在程家赖了好几天还没走,经过走廊地时候看见程松溪在书桌上写字,白纸黑墨,一手漂亮的楷书,他进门去了,从胸口的口袋掏出老花镜,对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没嘴贱的时候,倒是有点老爷子的样子。
他不嘴碎的时候,馆长就开始了:“松溪,你说,你那孙子怎么样?”
程松溪没鸟他,也就没抬头。馆长这下子便来劲了,他相中了那孩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看上去是个能成大器的人。
他孙女也是,可爱又机灵,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一个金童,一个玉女,这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你孙女连十二岁都没有,你发什么疯?”程松溪练字的时候心态极稳,就连骂人也是不徐不燥,“有那心思就给我研磨,没心思就算了,走开走开。”
馆长便一边打趣一边研磨,使出浑身的劲儿去撮合着,可程松溪又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人,后面他也懒得说了,随便吧,就那样了。墨研磨完毕,程松溪轻了轻蘸,落笔写下:
“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这段时间接回答了他的话了。程家向来便信奉“缘”这一字,认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数。
万事,不可强求。否则逆天而行就会受到惩罚。
程松溪写完撂笔,馆长就在旁边欣赏,无意识地跟着念。空气中都是墨香,这墨巴掌大块,价值千金,只能说姓程的大手笔,就喜欢这些稀罕玩意儿。
这几天程松溪跟馆长就是这么过的。闲得无聊就去大街上这逛逛那看看,闲情雅致来了,就写写字下下棋。姓程的不爱听曲儿,从来不逛戏园子,觉得那档次比较低,美人比较俗,看了碍眼。
又过半个月……
程松溪逐渐变得懒散,也不爱出去闲逛了,就喜欢瘫在那藤椅上翻着鉴定丛书。那书本蒙着灰,书页皱皱巴巴,有些页面还被碾烂了半张,可他还是舍不得丢弃。若是有眼尖的,可发现书籍封面有一“宋”字。
前些年做梦都还时常梦见那人,那人一开口他都气得牙痒痒,可是现在梦不见啦,他又实在想念。
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分不清是怨恨还是什么。
这时候馆长匆匆忙忙进院子里来了,冲过来就是给他脑门来一下,直接把程松溪这暴脾气打起来了。
还不等他开口,馆长皱着眉说:“你不是在等宋余昭现身吗?那人出现了。”
程松溪这下子发不出来火了,说:“出现了?怎么发现的?不是……真的确定是那人?怕不是你老花眼了,认错了人?”
“错不了。那人作画的技巧和习惯你我是最熟悉不过,绝对不会认错人。”
“在哪儿?”
“天桥那边。”
“……真的?”
“嗯。”
程松溪这时候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听见那人消息后,内心难以平复。看不下去书,也无法继续午睡,恨不得直接去大马路上把人找出来,痛痛快快地骂他个三天三天——当年他们还没有比出高下,那人便离开北平,发誓永远不会回来。
他是技高一等?还是略逊一筹?
那场未比完的比试,宋余昭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让他赢都赢不痛快?几十年过去了,还在纠结。
馆长继续说:“前些日子张老爷在天桥那边大价钱买了一梅瓶,我问他卖瓶是谁,他是是个老头,反正听他说完了之后,我感觉那地摊老板应该就是宋余昭。”说完更压低了声音,“现在张老爷特意前来找你鉴定。”
“那瓶……我不好说,总是还是需要你老人家亲自走一趟。”
出现了,出现了,他终于出现了,不枉他等这么久……程松溪杵着拐杖慢慢站起身,脚踩着石砖,震惊、胸闷、高兴、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这一瞬间都涌现了。但很快他敛眉,冷笑一声:“那就去看看,这姓宋的还能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馆长却半路拦住了他,压低声音提醒道:“那这幺蛾子就大了。青花萧何夜下追韩信梅瓶,不得了,张老爷把全身家都搭进去了。”
程松溪:“……”
以张老爷的火爆脾气和目前身体状况,恐怕程松溪张口说假,就能要走他的那一条老命。
馆长问他:“还掌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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