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天还没有完全亮，程家府邸便传来一声尖叫声。

        谁也没有想到在工人检查电线的时候突然钻出来几只老鼠子，老鼠子受到惊吓到处跑，何欢欢下楼的时候那老鼠子从她眼前跑过，把她吓得不清，又爬上楼关上房门。

        宋懿涵吓了一大跳，咋咋呼呼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工人这时候把那啃咬断的线提出来：“难怪近日总是跳闸，那些老鼠都藏在那柜子里啃咬电线，这大部分都毁了，得起外面重新买些回来安装过。”

        那家里面肯定不是一两只老鼠子那么简单，而是是一窝，程潇潇安慰着何欢欢，完事了下楼而来，吩咐管家等会出去订购一些，顺带买些老鼠药回来。

        宋懿涵问她：“老鼠药是给老鼠吃的药吗？它生病了吗？”

        “呃。老鼠药并不是给老鼠吃的药啦……”

        “那为什么要给它买药呢？”

        “因为老鼠是个坏东西，要赶走它。”

        “它吃完药，就会走了吗？”

        “是啊！”

        “啊，为什么？”

        “嗯……”其实老鼠药一种毒药，老鼠吃了就会死。程潇潇觉得不能给小孩子说这些，听起来多吓人，而后改口了，“管家，还是别买老鼠药，买强力贴。”

        “好的，大小姐。”管家得到交代，写了满满一页的购物清单，出门购买物资去了。

        确实，小孩子的好奇心很重，什么都想要去摸一摸。程潇潇也是出于对宋懿涵的安全考虑。

        要是宋懿涵用手去碰老鼠药，然后不小心吃了，那就大事不妙。

        周末两天休息的时候宋懿涵就去客厅玩，程潇潇跟何欢欢喜欢逗小孩子，母女俩脾气好，没把宋懿涵当作下人，当养着的小孩子。她们只觉得小家伙身世可怜又无助，所以格外偏爱了一些。

        “懿涵，最近学习不错哦！”

        宋懿涵说：“小少爷教我的。”

        程潇潇还在笑：“华弌对你可真好。”

        宋懿涵点头：“嗯！”

        程潇潇小声跟他说：“对了，听说华弌身边有个女孩子一直在追求他，这么样啊？她长得好不好看呀？懿涵你有没有看见啊？？

        宋懿涵不吭声了。

        程潇潇继续追问：“是发生了什么吗？华弌叫你不许告诉我？”能让程华弌这么不好意思的，她还是头次见到，别提多好奇了。

        “我不晓得……”

        “懿涵，你是不是怕华弌啊？一口一个小少爷的。”

        “我……我是怕小少爷。”

        “不用怕啦，他又不会吃了你，你就偷偷跟我讲讲，好不好？”宋懿涵没想到一聊到程华弌，宋懿涵就跟见了猫儿的小老鼠一样畏畏缩缩。想来也是，程华弌那性格，那脾气，说一不二，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谁遭得住？

        “小少爷说了，叫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该问的就不能过问。”

        “没事的！”

        “小少爷不喜欢我，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那好吧。”程潇潇摸了摸他的头，不再过问。

        宋懿涵没那胆子在背后说人闲话，于是很小声说：“潇潇姐，为什么小少爷他不喜欢我呢？”他觉得难受，“我没有惹他生气，也乖乖做作业了，他都不愿意搭理我。”

        程潇潇：“怎么会呢，我看华弌挺关心你。”

        “没有。”宋懿涵很难受，“小少爷很嫌弃我……”

        宋懿涵是这样认为的，他并不是多么听话的小孩子，时常惹程华弌头疼。没有察觉到过程华弌对他的关心爱护，甚至在贾庄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笨重的家务活了，他惶惶不安，害怕自己这么没用，终有一天被程华弌抛弃掉，然后他又没有家了。

        这一天他都呆在房间里面不出门，也不敢去程华弌身边碍手碍脚，摊开作业本，独自面对红笔涂抹的勾勾叉叉走神。连程华弌进来都没有发觉。

        程华弌从外面回来了之后就想着看他一眼，还给他带了麻薯团子。他是真把宋懿涵当做猫儿似的喂养，猫儿那么乖，那么软，多可爱。他拿走那作业本：“对了这么多还不高兴？”

        “小少爷，你回来了……”

        “怎么了？哭丧着脸，多难看。”

        宋懿涵到底是个小孩子，就跟他说：“小少爷，我在跟潇潇姐聊天……她很关心你。”

        “哦。”程华弌貌似有意无意问了一句，“都聊了什么？”

        宋懿涵说：“她说你身边有女孩子喜欢你，在追求你，向我问问那女孩子是谁。”

        “……你都告诉她了？”

        “没有。我不认识那个女孩子……”

        宋懿涵，而后低下头，还在难受：“小少爷，我也想要有人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是我买来了。”程华弌说，“你是我买来的，我当然会对你负责。但是你也别多想，我关心你纯粹是觉得你有趣儿，我乐意花几个子儿买开心。我可以管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也可以随时随地看心情打骂你、管教你。要是哪天腻了，我把你转手卖出去，你都得跟着那人离开。”

        宋懿涵似乎迷糊了，抬头看着程华弌。

        程华弌摸着他的头。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封建思想还很顽固，很多有钱人家都回去那些黑市购买一些小孩子回来，或当娈//童养着暖床，或当玩物养着不当人玩，还有些甚至搞活人献祭，把人弄死献鬼神……

        而他买回来，并不是没有私心。

        宋懿涵是这么近距离地靠近程华弌，他看着他的眼睛，眼眸漆黑一片，没什么感觉，冰冷得很。

        他说：“这是实话，你乐意听吗？”

        “我，我害怕。”

        “……”

        程华弌说：“那就别想这么多，这一天还没有到来，你依旧可以好好的待在程家。”

        可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柔软还没有翻腾出来，养着宋懿涵并不是没有私心，程家的延续是他自小就必须明白的责任，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必须得扛下来，得做顶顶好。这是程华弌这一辈子都摘不下来的镣铐。

        可宋懿涵就不必，他可以做他想要做的，成为他想要成为的。程华弌给了他选择的自由。他让他念书，接受新教育新思想新理论，也让他继续学画，保持他的热爱。

        在程华弌眼中宋懿涵是自由的，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程华弌说完就离开了，宋懿涵独自在房间。

        他趴在床上躺着，想着小少爷对他说的那些话，可脑子笨笨的，想不出来，约莫没一会儿便犯困睡着了。程松溪和馆长约起下午要去琉璃厂、玳瑁走走，便把不要的碎片瓦砾打包装在木盒子里，让人等会丢出去。

        管家在下面搭电线，没空，恰好宋懿涵下楼来了，他说：“懿涵，等会去把那箱子丢出去，小心点，别扎到手。”

        宋懿涵应了一声，就去抱箱子。

        那箱子怪重，打开一看都是些又破又烂的碎片渣子，碎片有些花纹，可是太过模糊了，早就辨认不清。

        他拎着那盒装着垃圾木盒子出门去了，一出大门，宋余昭都偷偷跟在那孩子后面，跟着他走。宋懿涵仔细地抱着那堆东西，走着走着忽觉不对，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他走走左边，那人也跟着走左边，他走走右边，那人也跟着走走右边

        他害怕，不敢朝后面张望，好几个月前，也是在大马路上，有个陌生的男人这么跟着他，然后他就被抓走关在笼子被人卖。

        宋懿涵加快步伐，那人也紧跟着加快了步伐，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红了眼圈开始哽咽，一路走一路哭。

        他觉得，他又被人盯上了。

        宋余昭也是半梦半醒，眼看着宋懿涵边哭边跑，心疼得不得了，他都多久没看见这孩子，仿佛牵着他的小手去街上摆摊的事还停留在昨日。他没忍住，喊了一声：“小宝！”

        宋懿涵听到叫喊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认出。

        宋余昭眼中含着热泪。

        宋懿涵又上前走两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熟悉。

        宋余昭就停下脚步，等着他。

        等宋懿涵终于从那张沧桑得不成样子的脸上辨认出那熟悉的模样时，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就倾泻出来，丢下手中的箱子大哭着跑过去。

        “呜呜，哇！”

        那小小的一团被他抱起来，鼻涕眼泪全往胸口擦，宋余昭揉着宋懿涵的头轻声细语哄道：“小宝，没事了没事了，爷爷来接你回家了！”

        宋懿涵哽咽着，说：“我……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呜呜……”

        宋余昭说：“不怕啦，不怕啦！”

        宋懿涵捶他胸口：“呜呜，嗝……你都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好害怕，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这么久了才来找我……”

        宋余昭说：“爷爷没有不要你，爷爷也在到处找你！好了小宝，不怕，没事！”

        “你不准不要我，呜呜，不准啊！”

        “好好。”

        “呜呜……嗝……”宋懿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直打嗝。

        宋余昭一手抱着孩子，他年轻的时候是个雕东西的，臂力惊人，现在就算是六十几岁了这臂力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过的。他坐在马路边边，哄着，直到宋懿涵不哭也不闹了，这才牵着孩子走。

        走着，又想起什么，折返，打开那木箱子看了看，里面居然是一箱子的文物碎片，他默默合上。

        这东西早就被程松溪筛选过好几次，好的、花纹清晰、有辨识度的他都留下了，这些都是比破烂还破烂的碎片，他看不上，跟丢垃圾似的丢出来。可宋余昭看了一眼便收下，像是找到宝贝似的，一同都拿起走了。

        程华弌直到下午都没有看见宋懿涵，以往这个时候小家伙都会在他身边乖乖将作业摊出来让他检查。

        直到夕阳西下，眼看着窗外的天都要黑了也没见着人，人跑没影儿了，仿佛那笑脸还停留在早上，他无端有些心烦意乱，便坐在沙发上等。

        桌上的饭菜摆好，何欢欢挑了个离宋懿涵旁边的座位坐下，还问了问永娘：“懿涵下楼了没有？”

        永娘说：“这一下午都没看见他人呢。”

        何欢欢说：“这都到吃饭的点了。”

        永娘说：“我上去看看。”

        永娘上楼去喊宋懿涵了，管家也搭修理好了电线，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众人齐刷刷看着门口，发现不是那个小家伙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永娘这时也从楼上下来，朝着众人摇了摇头。

        何欢欢说：“这孩子去哪里了？”

        程华弌直截了当地问：“下午还有谁见过宋懿涵？”

        客厅一大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回忆了片刻都摇了摇头，只有管家深思熟虑了片刻，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他有叫宋懿涵出去丢垃圾，结账果就一直没有回来。

        管家说：“下午我有叫他出门丢垃圾，然后就没见到他人了。”

        程华弌在客厅坐了一下午了，也没见到人回来，顿感大事不妙：“他一个人？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独自出去？出了事情怎么办？！他一个才被拐卖过的，你又让他一个人出去？”他陡然间变得生气，发了好大的火，直接呵斥着管家，连带着贾庄，“最要紧的，那是我养的，我至今都没让他做什么，哪儿轮到你们擅自安排？”

        那声音不大却冰冷刺骨，没人敢跟程华弌叫板，贾庄更是在沉闷的气氛中连话都不敢吱一声。管家不敢说话。

        何欢欢也察觉不太妙，心慌之余，程潇潇安慰她：“都愣着干嘛？出去找，说不定这孩子只是迷路了。”

        “三个小时之内，必须把人找出来！”程华弌向来说一不二，发狠起来让人胆寒，“找不出来谁也别想好过，这孩子是我养的，你们把人弄不见了，这算什么意思？”

        何欢欢心情也不好受，他跟宋懿涵相处有小半个月，喜欢得紧。程潇潇出声：“华弌，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这附近治安还是不错，兴许只是懿涵贪玩，迷路了——”

        程华弌略顿一秒，听完程潇潇打圆场的话没忍住冷笑两声。

        那孩子的性格本就怕生，还被人贩子卖过，根本就不会因为贪玩跑出去，还一下午没回来，说不定不是迷路，而是再次被人拐走。

        程华弌却很直接地告诉那一群人：“从那孩子到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那孩子是我买来的，是我的，你们最好也别碰。那孩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个教训你们也吃了，以后没我的同意谁也别掺和他的事情。”

        他是这个脾气，所有人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也就只有程老佛爷能压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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