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汇集
陈晋航目送矮胖青年远去，默默不语。之前的白面青年路过，陈晋航还只是猜测，现在这个矮胖青年过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毫无疑问了。
东原城和通天关，几天功夫间，已然成为各方汇聚的漩涡中心。
及早出城往南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两个青年之后再没人来。等辛宓休息了一小会儿睁眼醒来，陈晋航看两匹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人就继续赶路。
这片林野极大，两人走有半天，才终于从林间大路走出去。一路上走，两人又遇到不少往北而去的人。那些人或是骑马，或是乘车，甚至步行穿林的也有。有一个人独行，也有三五成群，一会儿一波过去，陈晋航都记不清总共去了有多少人。
“使者，他们都是想去找韩师的吗？”
当两人终于走出林野的时候，辛宓勒马回身背对夕阳，望着刚刚走入林去的三个男女，问道。
陈晋航点头道：“应该是吧。除了韩师所化的血魔，还有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人突然间来这里呢？”
辛宓沉默片刻，说道：“这么多人汇集于此，不知道今后梁国会变成什么模样？”血魔之祸过去数天，血魔也已在梁国内地消失无踪，以韩古所说的不活经的效果，韩古必已身死，无可改变。辛宓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而今除了韩古，还让辛宓担心的，就是梁国的状况。
昔年周室在血魔之祸下几乎面临灭顶之灾，劫后逢生却被五国架空。而今百年过去，新的血魔之祸出现，却没想到就是因她而起。她虽然逃离梁国，但梁国毕竟是她的母国。这个国度将要面临的磨难，不由她不揪心。
陈晋航劝道：“你别想太多了，公子。韩先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一言一行，哪里能不想到后果？说不定现在梁国的状况，他已经考虑进去了。我猜测他怕是想不破不立，要让你奋发图强，夺回大变之后的梁国，然后才好破而后立呢。”
辛宓沉默良久，忐忑问道：“我……我能做到吗，使者？”
陈晋航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肯付诸努力，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辛宓勉强笑了笑，那笑容里都似乎有些发涩。她道：“多谢使者鼓励。使者出口成章，堪为鲁门大能。宓得遇使者，实在是幸运之极。然而宓自知斤两。在梁国时，如果没有诸家臣舍命护我，我必早已身死。而今韩师又去，宓孤独无依，全赖使者帮衬，才能一路至此。他日使者若去，宓真不知自己能不能再坚持下去。”
她说到这里，突然面露惶恐之色，双眸犹疑，惶急道：“使者不要多想，宓不是想拦使者离去。宓知道使者为鲁门先灵代行世间，不可能久留在我身边。我只是……我只是……”说着说着，她仿佛再说不下去，声音越细越小，都有些哽咽起来。
陈晋航眼见正和他倾述的少女不觉间红了眼睛，忍不住心生怜惜。他毕竟自地球而来，对这个世界的阶级概念虽然能想得通，但没办法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刻进骨髓。辛宓虽然是自梁国而出的落难女王，但对他来说，却只不过是一个年级不大，放在地球上还在上学的小女生。
同行这么久，共历艰险同经生死才到这里，辛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人了。不管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才跟在这个落魄女王的身边，这一刻少女的悲伤惶然楚楚可怜，确确实实的感染了陈晋航。
陈晋航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辛宓的头发，道：“放心，我不会离开。”
话一说完，陈晋航和辛宓同时愣住。
陈晋航忙把手拿开，道：“抱歉。”他一没留神，完全忘记了这个少女的身份，只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安慰的普通小女孩。
“没事的，使者。”辛宓螓首低垂，双颊微红，默然半晌，道，“使者，刚刚……我想起了小时候。父王……也常那样。”
心怀羞意又回想起她的父王，让辛宓的声音越说越低。
陈晋航听着，却不由回想起了他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少女匍匐在地，呼唤他为父王的样子。
他收回思绪，道：“别多想了，我们继续走。”
“嗯。”辛宓重重地点了点头，调转马头，跟着韩越继续往南。
两人的晚饭在马背上解决。他们沐浴着夕阳吃着干粮，填饱肚子以后，快马走了一程，不见村落城池，就找遮风的地方席地而眠。逃亡这么久，这么休息早已习惯。两人都睡得舒坦。第二天醒后，便继续赶路。
这一走又是小半日。小半日的功夫，两人又碰到几波往北赶路的行人。与那些路人相比，他们像是逆流而行的特立独行之人。
太阳逐渐升至半空，天又一点点变得炽热起来。两人听路过的人说，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一处城池村落了，便没有着急休息，继续赶路。
然而走才没多久，一列马车车队横在大道中间，拦住了路。
那车队有六辆马车，车上装满了东西，被黑布盖着。三十来条大汉分散着坐在六辆马车的黑布上，高矮胖瘦各个都不一样，却是一样的喧闹，正都吵个不停。
陈晋航离得近了，看到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弓着腰围着车队来回瞎转，一边恭敬道：“各位爷爷们行行好，都请下车来吧。这趟生意小的不做了。这里离东原城也不远了。各位爷爷请自去吧。”
那车上的人都叫：“不下！不下！还没到东原城呢！”
中年男人躬身道：“各位爷爷啊，梁国现在正闹辛未血魔呢，东原城离通天关那么近，去那里多危险啊！各位爷爷身强胆壮，可小的身子瘦胆也小，着实不敢去了。”
坐在头辆马车上那个领头的似的大汉道：“废话哪里那么多？这里离东原城也没多远了，你把我们都送到了，我们付你车钱，车上的货也全买了你，让你早回就是。”
中年男人还是不肯走，寻摸着理由道：“各位爷爷明见，实也不是小的不肯送。小的家底浅薄，牲口常年挨饿，驮着各位爷爷到了这里，已经快累趴了。你看这马，嘴都快吐沫子了，哪里还走得动？各位爷爷行行好，少坐些时候，留几个畜生性命，好叫小的以后养家糊口。”
那领头大汉双眼一瞪，如两只铜铃，怒道：“你这贼商尽是瞎说。咱们这些人虽然有几个太胖的，你的马养这么壮，能驮不动？”他往后一瞧，一拍正坐在他身后的一个肥肉如波堆了一堆的汉子，又瞧瞧再往后的一个，道，“也就这俩实在太胖，那有什么打紧？这么远都走过来了，走不动这一节？”
中年男人唯唯诺诺，再不敢说话。
陈晋航不欲招惹这些人，和辛宓牵马转道，准备绕过这一行车队。但是还没走出几步，那领头大汉就突然道：“巧了！这里有两匹马！那两个且别走了，把马留下，送来一起拉我这辆车。省得这贼商嫌我们太重，累了他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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