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萨满传说

博额德音姆下地碑：

        彼苍者为天，茫茫于四荒之上。褐者为地，沉沉积山河之下。真神阿布卡赫赫开天地于洪荒，覆焘八方。育人畜以草泥，注真魂于万物。真神育耶鲁里于寰宇之初，然彼乖戾而无常，堕形骸于阴魔。魔战真神于天宫，历万年不休。真神虽仁爱亦悍勇，统天地万神，与魔决于长白。魔败而未灭，蛰伏地下始为魔界。鄙邪魅据地下之界，尊耶鲁里为真魔。

        神鹰承真神之意，传伟业于山河，施仁爱于四野。负金日翱翔，授人世以光芒，挥皓翅生云霞，降雨露，送和风。爱民犹子，身克终之。神鹰虽亡而其神不死，遂成萨满于人世，传世人疾苦于天神，助兴亡成败以神力。大开万神之恩信，教化万民以规矩。是故世人见神德于萨满。

        然魔之未灭如死灰可复，终为患，疚于真神之心，乃责之于萨满。于眩靁之境寻入地之门，凡烟火出深邃之穴者，是也。吾今特立此碑以彰兹事，遂率众入地，承真神之意志，救万民于水火，灭耶鲁里以慰众神，以保百姓。纵万古之远长，亦得守天宫之祥和，人世之安乐。

        渤海仁安十三年岁次壬申十二月辛丑朔七日丁未书

        这便是记载了萨满神迹的博额德音姆下地碑。《关外奇闻录》里讲述了萨满博额德音姆的事迹，其中就提到了博额德音姆下地碑。

        博额德音姆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萨满，不只是因为她法力高强，更是因为她近乎不死的存在。博额德音姆既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萨满，鹰神所化为的人类女子，又是最接近天宫真神的信使。她每隔几十年便会出现，骑着九叉神鹿游历人间，传播真神战胜邪魔的故事，《天宫之战》，并以自己强大的法力解救世间疾苦。

        《关外奇闻录》里有很多博额德音姆的传奇故事，而且这世界上留下不少圣物可以证明她的真实存在，博额德音姆下地碑就是其中之一。石碑的碑文讲述了很多事情包括天神开天辟地创造万神，其中乖戾无常的耶鲁里堕落为魔，之后历经数万年之久的神魔大战，虽然最终天神阿布卡赫赫战胜了耶鲁里，但是耶鲁里并未完全被消灭而是躲进了地狱。

        天界、人间、地狱进入了和平的时代，天神派鹰神来到人间帮助人类。传授人类知识，授予人类火焰等等，最后鹰神耗尽全力。然而鹰神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一个人类女性，这便是世界上第一个萨满博额德音姆。从此博额德音姆代替鹰神在人世间帮助人类，作为人类和天神以及自己祖先亡灵之间的信使。

        博额德音姆有无数神奇的故事，最后她为了消灭魔鬼耶鲁里而进入地狱，之后世间就没有人再见过博额德音姆。传说中这石碑是博额德音姆在进入地狱消灭魔鬼耶鲁里之前所立。只是石碑立于地狱的门口，常人是无法得见的。我一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今天真的看见了这石碑。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博额德音姆下地碑的？”原田未来无比惊讶的问我。

        “我也有可靠的消息来源。”我回到。我看到她一脸不爽的样子，但是我并没有给她机会回嘴就接着说：“我不光知道这是什么，还知道我们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因为越过这块碑就是地狱。”

        原田未来听了这话，笑了一下说：“看来你确实知道不少东西。我也知道这石碑是因何而立，但是我们并不打算后退，况且也没有退路了，也许出路就在地狱里面也说不定。”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原田小姐？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地下深处。”

        “我能跟你保证的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活着出去。只要我们互相合作，还是有机会的。”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岩田在她的指挥下开始收拾器具。

        “老李，什么情况？”胡子凑过来问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在《关外奇闻录》上看到的。以前我并不相信那上面那些离奇诡异的事情，但今天我们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现在对这本书上所说的那些东西也不敢完全不信了。”

        这时小顺儿走了过来，对我跟胡子说：“日本女人让我们出发。”

        继续前进时间不久我们就来到了地下河旁，这地下河水流湍急，河面也有十几米宽，看起来不浅。我跟胡子小顺儿四处看了看，无论沿河向上游还是向下游都没有路，河的对面也都是岩壁，基本上已经无路可走了。原田未来并不着急，而是已经让岩田和坂本拿出他们各自携带的部件开始组装一艘充气冲锋舟。这一路上似乎所有问题都在她的算计之内，这让我对她的目的越来越好奇。

        他们携带的充气船一看就是军用产品，是一艘能容纳六到八人的充气冲锋舟。而且这冲锋舟应该是在军用产品上又进一步的进行了改良，船底板是加厚的，但重量却并不很大。去掉了一般冲锋舟船尾的挂发动机的挂机板，以及很多细节上的优化，使这么大一艘冲锋舟的重量减轻到能够由两个人分拆来携带。这艘冲锋舟似乎其主要目的是轻和底面防撞，其他的则是能省则省。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冲锋舟准备好之后我们便上船准备出发。原田未来让岩田跟胡子一起划船，我在船尾，坂本在船头，其余人坐在中间。其实这船不太需要划桨，顺着水流船的速度已经不慢了，倒是还要时不时的减一下速以免冲得太快。

        船走出去没多远我似乎听到身后我们来的地方传来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我急忙回头查看，但并没发现什么。船这时也随着水流渐渐的颠簸起来，晃得我直恶心，我便更没心思想那落水的声音了。一路上除了减速以外，还要小心的躲避洞顶垂下来的钟乳石，这么快的船速如果一不小心撞在上面肯定是非死即伤。

        我正把着船边干呕的时候，突然感觉一个黑影从我眼前的被头等照亮的水面下方游了过去，紧接着船就是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还没等我发出声音，一道灰色的影子就从水中冲出，哗啦的一声之后坂本就消失了。随着原田未来的一声惊呼，岩田和胡子牟足了力气降低船速，但船仍然迅速把坂本落水点甩在身后。坂本落水的地方突然从水底冒出一股股的血水，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家还都没反应过来，河水里又噌的一下窜起一股水花，一道灰色的影子一把抱住了我们前方不远处的一根钟乳石。这时我们才看清这灰影是什么。那灰影应该就是李谨行的僵尸，但它虽是人形，四肢却异常的扭曲着。灰影正面对着我们，背面贴在钟乳石柱上，但双手双脚却完全弯曲到背后抱住钟乳石柱，好像身体里根本没有关节一样。它全身长着一层灰色的绒毛，脸上扭曲腐败，牙齿已经尖利的呲出嘴外，整个嘴早就烂没了，整个下颌好像一使劲就会掉下来似的。血红的眼睛完全看不到眼仁儿，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它在盯着我们看，让我身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岩田迅速抄起了他的八九式突击步枪向李谨行开火，可是子弹并没有击中李谨行。李谨行飞快的贴在钟乳石上转到了石柱的背面。岩田停止了攻击，但是眼睛和枪口都死死的盯着那根钟乳石柱。

        “我操，李谨行那老粽子真的还活着！”胡子大叫起来，“老李，怎么办？”

        我这时也没什么主意，这灰毛李谨行看着明显比之前的白毛僵尸厉害很多。之前的白毛僵尸虽然看上去力量很大，但四肢僵硬，行动缓慢。这灰毛李谨行就完全不同了，四肢非常灵活而且行动迅速得很。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原田未来，发现她也正看着我，我知道她已经从我眼里看出我并没有办法对付这个灰毛怪物。

        原田未来对着岩田，说了句话，岩田便立即冲着钟乳石柱不停的开枪。这根钟乳石柱并不是很粗，不断的射击很快就把它打的摇摇欲坠。就在我们的船刚刚从侧面经过的时候，钟乳石柱的下半部分就落进了水里，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我们的船身也跟着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岩田停止了射击，我们都蹲在船上稳住重心。

        可是李谨行并没有跟着石柱掉进水里，而是迅速一跃就倒挂在岩洞顶部。并且继续以手脚反折的方式向我们爬过来。突然之前一直蹲在船上的原田达也站了起来，撸起了右手的袖子，袖子下面露出一条缠满绷带的手臂。原田未来一把拉住达也的左手，她们俩激烈的争执了起来。但是最后似乎原田达也并没有听他姐姐的话，执意的把整个袖子撸开。

        就在我们与另一根钟乳石柱擦边而过的瞬间，原田达也右手贴在石柱上大吼一声。一道剧烈摩擦产生的火花从他的手里冲了出来，沿着石壁直冲李谨行，火花所过之处石头碎裂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那道火花正撞在李谨行的脑袋上，顺着它的脸一直到身体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污血直接喷溅了出来。随着一声怪叫，李谨行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

        原田达也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昏了过去，原田未来赶紧抱住他。岩田在一旁端着枪，紧张的注视着水里的动静。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我跟胡子和小顺儿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胡子看了看我说：“老李……”我知道他想问我这是什么情况，可是我也不知道，于是我也不等他问完就直接说：“我也不知道啥情况。”胡子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有点儿不甘心的动了动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啥。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又是一股巨大的水花，紧接着船身一震，那灰毛李谨行竟然一跃跳到了我们的船上。它浑身湿淋淋的，一条深深的伤口从脸上一直延续到胸口，污血混合着水不停的滴落下来。还不等岩田反应过来，李谨行已经把他扑倒了。李谨行两只硕大的爪子紧紧的按住岩田的双臂，张开了血盆大口眼看就要一口咬向岩田。

        “胡子，鹰眼给我！”我突然想到了那对金琥珀做的鹰眼。在《关外奇闻录》里有说到琥珀，琥珀可以说是驱魔辟邪的圣物，尤其是金色的琥珀。胡子一掏兜便把两颗金琥珀塞到我手里，于是我左手拿着金琥珀，右手抄起胡子背包外面挂的工兵铲，双腿一用力便冲向船头。

        随着我一用力，船体又狠狠的晃动了一下，李谨行的动作稍有迟疑。我便冲了过来，我一手把两颗金琥珀塞进了李谨行的嘴里，另一只手牟足了劲把工兵铲放平用力一拍。一铲子正好拍在李谨行那张扭曲脸上，只听咣当一声，李谨行只是微微向后仰了一下，我觉被震得手臂发麻。不过这一下却让李谨行把那两颗金琥珀吞进了肚子。

        李谨行把金琥珀吞下去之后，马上就不动了，好像完全僵直了一般，嘴里不时发出古怪的声音。胡子和小顺儿这时也爬过来使劲拉着岩田的身体，想把他往后拉。可是刚拉了一半，李谨行突然大口一张，一大口污血就喷了出来，然后它便一头栽倒一动不动了，污血却缓缓的从身体上渗出来。

        这一堆脏东西全喷在岩田身上了，黏糊糊的而且一股恶臭的气味，给我们恶心坏了。可是我心里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而我刚坐下就听到原田未来的一声惊呼，这时我才注意到一股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回头向船头看去，这一看可不好，我刚刚放松的心差点儿被眼前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捏碎。

        地下河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我们只能看到断流的河水跌下万丈深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和升腾的水汽。岩田也顾不得身上恶心的污血，他跟胡子一人抓起一条船桨努力的往后划船。我也抄起工兵铲奋力划起水来。这时原田未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抱起原田达也，把他背在背上并用绳子进行固定，一边让岩田去拿他的背包，岩田马上跑到船尾。

        可是这样一下子就变成了胡子一个人在用力划船，整个船在水中开始打转，岩田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跌进了水里。原田未来此时想自己去拿岩田的背包，可为时已晚，整个船在旋转中冲出了瀑布的顶端。一瞬间，我们耳边除了瀑布的轰鸣声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今天一直在往下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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