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 等着我

高于凯年纪，离开大人没有独自存活的能力。狱卒也不担心他逃跑，并没有给他上枷锁。

        他幼的心灵中，此时只剩下见到母亲的欣喜。口中发出一声欢呼，猛地朝石静玉扑了上去。

        石静玉将他一把搂在怀中，紧紧的搂住儿子幼的身躯，眼泪情不自禁的掉了下来。

        高致远虎目含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再来见自己。

        石家的下人在树下摆了好酒好茶，请随行押解的校尉、狱卒们歇脚。又拿出银子来，请这些狱卒在路上照顾众人。

        高家的人看到石静玉出现，脸上都出现了一些希望。

        这次高家出事，才让他们品尝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除了石静玉，再无他人探监送行。

        石静玉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但她却知道时间不多，抱着儿子走近了几步，道：“云岭的情况，我会着人调查清楚。过了年，我就来云岭陪你。”

        见她清瘦了不少，高致远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人在侯府时，虽然也称得上是恩爱夫妻，但他身边的女人并不少。妾、通房是大家公子的享受，他也视作理所当然。

        但高家落得如此境地，石静玉还能为他做这样多，令他心生愧疚。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静玉，是我对不起你。今日一别，你将我们父子忘了吧。在京城，还有好日子等着你。”

        高致远原本想，好好找个人重新嫁了。在高芒王朝，和离或被休弃的女子重新嫁人的，比比皆是。

        但是，话到了口边，他却不出口。他不舍得，他怎么舍得？

        贪婪的望着石静玉姣好的容貌，高致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云岭这样的莽荒之地，不适合你。”你适合锦衣玉食的养着，怎么能来受这样的磋磨？

        但石静玉坚定而缓慢的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她的身子往一旁让了让，身后出现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和一名约莫三十许的妇人。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几名手脚麻利的健壮妇人和汉子。

        “黄妈妈！”

        高于凯在石静玉的怀里，朝着那名三十许的妇人伸出手去，她原本就是他的奶娘。

        黄妈妈“哎”的应了一声，眼中浮现出泪水。高于凯是她从奶大的哥儿，见着他的脸瘦了一大圈，精神也远不及以往，她的心痛不比石静玉少。

        “黄妈妈和她男人，还有这几名忠仆，都是我精心挑出来的。”看着高致远，石静玉道：“他们会跟在你们后面，照顾凯哥儿。狱卒我也会打点到位不会干涉。”

        狱卒是职责是押解犯人，至于路上也没有来照顾，只要不会让犯人逃跑，他们就不会过问。

        起来，这流放的犯人极少有逃跑的。他们大多都是犯下罪行的文官或勋贵之家，又拖儿带口。就算有心逃跑，一来没有这个体力，二来也放心不下家人。

        听见石静玉安排得有条有理，高致远嗫嚅着嘴唇，却不出话。

        他的心头满是愧疚，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混账？怎么就没有对她更好一些呢？明明知道她期盼的眼神，却贪恋美色，去宿在了妾的院子。

        完凯哥儿的事情，石静玉将目光转到了高致远身上。

        “你我夫妻一场，便是百年才修下的缘分。哪怕我如今不再是高家媳妇，你也是我的夫君。”这些话，石静玉考虑许久，此时来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会来云岭置办产业，方便就近照顾你们。”顿了一顿，迎着高家其余人望着她的目光，石静玉补充道：“顺便，照拂高家。”

        她将话得明白，她的目的是高致远父子。高家，她只是顺便照拂，毕竟她眼下不再是高家儿媳，高家也不是她肩头上的职责。

        一名高家叔公连连点头，道：“石大娘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凯哥儿，他是我们高家的嫡长孙。”

        石静玉冲他微微敛礼颔首，道：“如此，我就替凯哥儿谢过三叔公照拂。”

        她心头明白，若是她今日未曾出现这番话，这些高家族人未必就肯看在高致远父子是长子嫡孙的份上，加以照顾。

        不定，还会因为昌平候是高致远的父亲，而迁怒于他们。

        只是这一路上，高致远父子需要援手。

        只要高家人想明白，只有他们父子活得好，她才会到云岭来这个道理，不用她多，他们父亲都性命无虞。

        从树下匆匆来了一名丫鬟，她屈膝禀道：“大娘子，那边的官爷在催了。”

        时间不多，石静玉紧了紧手臂，对着高于凯道：“凯哥儿要乖乖的，在路上听父亲的话，不能乱跑。”

        “我会听话。”高于凯紧紧的攥住她的手，眼中流露出哀求，“母亲，我要母亲和我们一起。”

        他不懂得这一切变故，最令他伤心的，莫过于和母亲的分离。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突然没了家，没了熟悉的一切，连母亲都不在身边？

        看着他哭花的脸，石静玉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把，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往上涌来，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掏出丝帕，为儿子擦去脸上的泪珠，亲了亲他稚嫩的脸颊，石静玉向他保证道：“母亲也想和你一起，但现在还不能。”

        高于凯哭得越发伤心，嗓子都有些嘶哑。他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只知道刚刚见到的母亲，又要离开了。

        高致远伸出手，石静玉将儿子放在他的怀中，哽咽道：“照顾好你自己和儿子，等着我来。”

        高于凯不愿离开她的怀抱，虽然已被父亲抱住了双腿，仍然扭着身子，两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襟不放。

        不远处传来催促声，石静玉忍着泪，亲手一点一点的掰开儿子的手指。她心口发痛，痛得呼吸困难。

        高于凯手上的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成人？

        终于，他的手指全部被石静玉掰开。他泪眼婆娑的望着母亲，声声哭喊着、哀求着母亲不要离去。

        听着儿子的声声哭泣，这一刻，石静玉多么想不顾一切的留下来，跟随他们一路往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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