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秉烛观沧海
悬飘在桌案对面的无面白魂将材料收起一部分，虚无的衣袖拂过桌面，又多了些较之前黯淡的东西。
接着裴沉岚的脑海里显现出了无声话语。
“不是什么前辈，叫我花寂就好。”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站在桌边的花恕抬头问。她也去过几次外面，见了凡界的随父姓，他们都是阴鬼之物，也不至于有这层关系，她心里实在奇怪。
花寂说：“不知道，千初这么叫的，你好奇可以去问她。”
花恕不作声地想了想，便开门出去了。
桌上新放出的材料，南晏仍是认不得几个，裴沉岚倒是信手拈来地挑了几样出来，让得南晏佩服无比。
裴沉岚拿得果断，花寂也说得干脆。
“拢金泥一两、移木土半斤、雎叶珠两颗、连云树皮三两、冰魄三颗……共三万六千五百两灵石，我们有缘，就算你三万五吧。”
南晏差点没呛着。
裴沉岚皱了皱眉，也有些无话可说。这些灵材其实小题大做了，他要做的东西用凡人的陶土就够了，但出去回来一趟也要几天，时间来不及。
“能先赊着吗？”
听闻裴沉岚风轻云淡的一句，南晏彻底呛着了。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三万灵石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寻常的元婴期散修，恐怕也是到死都攒不齐的。
更何况他如今还只是个凡人，连灵石的获得途径都参与不了。
花寂也淡定，只问：“你现在有多少？”
裴沉岚抬起眼，看着对面没有五官的人形白雾，说：“没有。”
然后两人站在桌子前，一起沉默了。
“我这价格很良心了。”
“实在没灵石，你看我身上有什么能押着赊账。”
好歹也是和千初一起的人，南晏扶额无奈，一句别把他当前辈还真不把他当回事了。况且，南晏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贫如洗的样子，都忍不住先嫌弃一句你能有什么配押着的。
花寂也是如此想的，抱着胳膊审视着裴沉岚。这人不卑不亢地直视着自己，泰然自若，仿佛未来他的兜里一定会有足够的灵石。
“算了，你要赊，我也不能等个赔的。”
桌上除了裴沉岚身前的一摊，剩下的材料被一道光拂过便消失了，花寂接着说道，“你若愿意修炼一门功法，日后来渡我，这些东西便送你了。”
听见某个字眼，南晏一惊，不可置信地又看了自己几眼。
“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炼吧？”裴沉岚反问得淡然。
南晏更是疑惑，他未曾修炼过，在此地除了医道也没有问过其他的事，谈吐中竟仿佛对修道界有所了解。
花寂没有多余的话：“只要你愿意。”
裴沉岚闻言难得地动容，佛门弟子所需的资质出奇地刁钻，花寂却说得这么轻松。不过也只是要自己个口头答应，佛门功法早被毁得一干二净，自己有资质也没机会修习。
他便随口答应：“好。”
-
暮言生辰那日，漫天的精灵与萤火交相辉映，分明是深邃的黑夜，山谷花海却被照亮得如同白昼。
陪着千初玩闹了一天一夜，暮言可算能歇着了。她扶着长廊栏杆慢慢往回走着，困倦得哈欠连天。
偌大的院落并无人居住，昆虫受了千初别吵暮言睡觉的叮嘱，路上寂静得安宁。硕大的花枝压弯在檐下，在灯笼的暖黄光晕里投下朦朦胧胧的影子，柔和得像是正做了个梦。
拐弯处水竹簇簇，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前。
暮言眯了眯眼，面前昏暝迷蒙。她不会真是做梦了，梦到了徒弟吧？
那可不能让千初知道，否则非要嘲笑她好几天，她摇摇头，垂了脑袋顺着长廊走过去。到了婆娑的水竹影下，那抹高大的身影忽而动了，朝她转过身来，漠然俊秀的脸在灯光下也有了点温柔之意。
沧海石镂雕的盒子被递至身前，暮言困得脑子晕乎，呆愣地看着拿着盒子的手，顺着手臂看上去，那双深邃的眼眸掩在长睫的阴影下。她猜不出情绪来。
“生辰贺礼。”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着让她不可置信的话，比梦到他更匪夷所思。
暮言顿时清醒了，惊诧地盯着他手中的盒子。
修道界里一两低阶也要几百灵石的沧海石，上面镂刻着凡俗界里格格不入的梅兰竹菊，四种花样雕得浑然一体，比起凡俗界里雕工老字号的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她迟迟不接，裴沉岚解释着：“材料有限，时间紧，只做得出来这个。”
他想了想，嘴唇局促地翕动，只冷淡地多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暮言听得惊讶非常，他竟然送了个石头盒子……
心里一边震惊着，她一边双手将那冰凉的沧海石盒接过，“有劳徒弟费心了。”
边说着她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时，裴沉岚已经走了，在一段一段的光亮里，背影深深浅浅地远去。
暮言也安静地回了屋，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困意却莫名消了不少。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坐了起来，好奇地把收在床头的镂雕盒子拿出来。
又将灯点上，她把盒子放在灯旁，左右细细看了看，盒顶上的图案原来组成了一个“言”字。她讶然感慨，看来这个人真是有心了。
暮言已在千初编撰的书里记下了许多灵材。这块沧海石，无论重量和成色，都属上品中的极品，还是块完整的，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样的好东西，还被拿来只雕了个盒子。
她抿嘴笑了笑，不过自己一个凡人，也只有做成盒子能用得上了。不知有多大，可以装些什么，她掀开盖子一看，里面躺着两枚巴掌大的白瓷铃铛。
暮言愣了片刻，挠挠头，原来里面有东西啊。她小心地托起铃铛看了看，和凡间路边小摊卖的没什么区别。
再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没区别。
暮言默默地把铃铛轻轻放回去，盖上盖子，又包了张布在外遮灰，才放回了床头的柜子里，和千初送的几瓶丹药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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