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语剑

安抚好了青鸟，暮言便快步跟了上去，听着此话，心里有了点准备。不过此时和弟子争辩无用，见了要见的人再说。

        路上有不少穿着一样的白衣弟子在附近围观，眼中新奇不已，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脸却都是鄙夷嫌弃。

        暮言想了想玄玉观的各阶官职，觉得自己可能会见一个执事弟子，若是需要问些什么，那便是一个堂主，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人物。

        结果随着领路弟子进了挂着“远志殿”的大殿，暮言打眼一扫，里面无论左右和正前方，所有位置竟都坐满了。

        她狐疑万分，连忙垂下眼在大殿中央跪了下去。

        将人带到后，领路弟子便退下，迈腿出门槛时，脚底忽然被扯了一下似的，整个人扑通一声，像只青蛙一样跌趴在门外。

        见到殿里的架势，本就暗暗提心吊胆的暮言，忽然听背后响起异声，吓得轻轻哆嗦了一下，忍住了回头的冲动，仍是纹丝不动地跪在殿中央。

        其他人的视线却都集中到丢人现眼的弟子身上，她羞得满脸通红，烧着耳根，跪在门外，“我我我……”

        “下去！”坐得离门边近的堂主蹙眉喝道。

        那弟子慌忙地爬起小跑着出去，没两步又摔了一跤，这回不敢再逗留，爬起来就跑。

        南晏站在门边，收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灵力，看着那弟子狼狈不堪的背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蝼蚁。

        收拾完那弟子，他方才回过头，一眼看到坐在殿中主位上的男人，白衣绣着繁密暗纹，眉心一点红痣，温和的眼中和屋里所有人一样，泛着葱绿的光芒。

        在梦里曾见过，那个石室里即将羽化辞世的人。

        重见此人，南晏一怔，心境动荡。他又暗中给自己打了道隐匿咒，此人修为比他高，在这人眼前隐匿不能出半点差错。

        大殿中从一派之主到副堂主齐齐集聚，仿佛也不是为别的事，却又不问暮言，反倒是他们之间互相先问了起来。

        “青鸟是你们家的，带人回来有什么讲究吗？”

        先开口的是坐在主位旁边的女子，侧身靠在椅子扶手上，脖颈上裹着柔软绒毛，偏又露着双肩。她的两边眼尾点着玫红小痣，衬着眼中的绿芒更为妖媚，说话时也没看向谁，盯着自己的指甲左右看来看去。

        “夫人现在知道是我们家的了？”接话的人坐在左边，和白衣翩翩的众人不同，他穿着玄衣，冷哼一声，反问的时候也没看向她。

        南晏闻此称谓，向那主位边的女子看了去，在神识里找到对天山长老的生平记载——“容妤夫人喜暮长老贤良，二人相交甚欢，常相携游玩，乃闺中密友。”

        既然如此，他便放心了，有夫人在此，暮言在这里定不会受委屈。

        坐在玄裳男子后面的女子也穿着黑裙，他二人与天山遍地的白裳格格不入。她按了按前面男人的胳膊，对夫人柔声道：“在昆仑几万年，也没见带人回来过。”

        “不是青鸟的问题了？”夫人看够了指甲，放下手来，吊着鼻音懒洋洋地问。

        有穿着白衣的人立即朝暮言问：“你怎么哄的青鸟？”

        “青鸟被蛇咬了，给它解了蛇毒。”暮言头也没抬，谦卑至极，回答得简单明了。

        “就这样？”

        听着对方不信的语气，暮言稍稍抬了头，眼神澄澈清明，“就这样。”

        又一白衣人跟着发言：“你这身上修炼的什么功法？我怎么看不出是哪家的？不会是魔道的吧？”

        南晏无语地抿了抿嘴，仙道之人怎么会这么无知，魔道哪有这种金光闪闪的功法，看样子也该怀疑佛门吧。

        暮言刚张口说了不到半句：“我没有修炼……”

        “是不是魔道，试试不就知道。”座上的夫人便自顾自地说了话，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被打断了话，暮言愣愣的，嘴还没合上，身子忽然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打翻在地，刚结痂的伤口传来痛感，一看又渗出了丝丝血迹。

        别说暮言，连南晏都没反应过来，又惊又疑地看向将手缓缓收回的夫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对人出手了，难不成她们两个人是不打不相识？

        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暮言撑起自己缓缓爬起来，申辩的声音沉了几分：“我不是魔道，没有修炼……”

        话没说完，又是一道不知从哪发出的灵力，比起上一道下手重了许多，竟直接将暮言打飞在前方的房柱上。

        娇弱的身子正正撞在石柱上，疼得连吭声都发不出。

        南晏心疼不已，又顾忌着被发现，不敢出手护她，只能在她从柱子上软软掉落下来时，悄悄接着她，为她免去着地的一份痛。

        “用力太小了，她扛得住，怎么逼她现原形。”

        “你也没用力到哪去，这不还活着吗？”

        殿内的人说话语气仿佛饮茶闲谈，南晏顿时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是在分辨她是什么人，分明是想直接打死。

        暮言扶着柱子慢慢站起，她的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就算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不瘫床养两个月也不会彻底痊愈。

        她面对着大殿明亮的大门，朝着自己飞来的白衣人她已经看不太清，索性闭了眼，嘴角却扯了一抹笑。

        原来这就是医绝天下的地方，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方。

        她还记得儿时为自己探脉的道人，说自己活不了太长，果然逃过这么多的劫难，还是难免一死。

        眼看着飞来的修士一副必取性命的模样，南晏匪夷所思地看着身后那记载中与暮言交好的夫人。她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向暮言的目光只像是在看斗蛐蛐，甚至有丝阴冷在脸上。

        顾虑着暴露，他不能动手，可这是平日里骄傲的刁蛮女，南晏又怎么能忍受眼睁睁地看她死得这么窝囊呢。

        在修士凌然之气到达前，南晏一转身，站到了暮言的身前。

        身后顿时响起“锵”的一声，犹如利刃嵌石，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受伤。

        他回过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把剑插在了地上，强大的灵力在晶蓝的剑身上澎湃，将那修士弹开了几丈远。

        南晏盯着这把在她的梦里不知见了多少次的不语剑，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要出现了吗，当年的裴沉岚来救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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