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赵未修在大理寺牢里关了一个月，相愠连牢房都不愿意踏入。此间他察觉到隔壁天牢冤魂缠绕，曾画符传唤，却不为所动。不是有莫大冤情，便是有放不下的人。隔壁乃死囚牢房，除了大理寺狱丞和寺正，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夜里狗吠不断，赵未修一身黑衣锦服，身背一把油纸伞，站在塔顶遥望永安京，后几身纵跃落入大理寺后院。院中有一口井，边上立有一块无字石碑。难怪符咒全都失效，石碑有灵，受京城佛门浸染，能灭魂魄鬼怪。地牢的魂魄每日都要忍受石碑上灵气的撕咬，却没有离开一步。赵未修肯定是进不去地牢的，便在石碑附近画了一道符，挡住灵气。冤魂为灵气所灼，入不了轮回，难不成与最近的案件有关。

        近来京城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其中一件是皇宫中翰林院编修何荀也的尸体被发现在宝文阁外的飞华湖中。早上飞华湖面烟雾缭绕，值班的内侍看到湖面上好像飘着一件衣服，就找钩子打捞，却不想是一具尸体。大理寺已经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现在皇宫消息封锁，搜查也比较严。皇帝赐顾式微令牌，命他协助大理寺查案。

        自从上次打了太子后，赵未修已经许久未见芊蔚。饶是心里高兴也抵不住对方有自己的把柄。先前在庐州，他被左家暗算躲进一民宅，谁知附近埋伏着无数高手。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护卫，而是暗铁骑，一支闻风丧胆的暗卫。听闻暗铁骑刀使得出神入化，可不能硬上。他悄悄潜入水中往里游，不知是到了哪里，周遭并无一人，瞧着像是到后院了。前面是一片竹林，林中有阵，哪位贵人在此居住，前有暗铁骑，后有阵法。穿过竹林后竟然有一个温泉，好在温泉里的人没有武功。他沿着竹枝飞身而起，不小心看到了那人的肩膀，差点踩塌。

        借着月光，他看到石头上放着一块破玉，瞧着眼熟，便顺着竹子滑下去，刚碰到破玉，莫名抬头就与温泉里的人四目相对。瞬间的目光呆滞，真的不是故意看光的。

        对方是一位姑娘，想来被吓到了。赵未修趁人不注意落到地上捂住对方的嘴，谁曾想踩滑了，抱着那姑娘跌落温泉。

        “小姐，怎么了？”不远处有丫鬟急切的询问声。

        “唔……”姑娘瞪大双眼，想要挣扎开，突然看到捂住她嘴的手上戴着一根半截断玉的红绳。玉心变红的瞬间差点以为看花眼了，断玉是她玉佩上的一截。便不再挣扎，向赵未修遥了摇头。

        “姑娘，好生面熟。”

        人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她气急败坏的将人按到水里。当然面熟，前几日才见过。如此一来，面首是不行了，可惜了这张脸。而后手一顿，淹死不如救他一命，不过救人就应该收药钱，红绳断玉值这个价。

        赵未修醒来时，人在迎春楼，欠了二十两银子。从小戴在手上的断玉不见了，但毒已被解，那是唐门的奇毒蜘蛛。

        想到这里，赵未修坐不住了，先前在万里寺没有认出来，若不是崔府救她时，看到脖上戴着的断玉，根本发现不了对方有备而来。不过，他得把玉讨回来。

        应暮放下书本，头疼道“七殿下，又怎么了？”

        “先生，我肚子疼。”

        “正好，我这里有药。”

        逃是逃不出去了，只能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打发日子。下课后，忽然有人抽走了他刚画好的图，嘲讽道“哟，咱们王爷还有点墨水儿，鬼画符都能画半个时辰。哈哈哈”

        众人跟着他笑了起来，赵未修不识此人，真是难为他盯了自己这般久。不过，手里拿着召魂符，晚上必定来敲门。这是赵未修召厉鬼用的符，本想用在大理寺地牢，但那魂魄执念太深，动弹不得。

        一旁睡醒的顾式微挟过此符，对赵未修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赵未修来不及抢回来，就被他塞到怀里了，多少有点慎人。算了，还是找机会拿回来，若是吓到顾式微，顾夫人定拆了景王府。

        “和尚，好地方就是这里？”赵未修怎么也没想到顾式微带他来案发现场，此地人少灯暗，寂静又鸣。顾式微旁若无人走在前面，似乎来过多次。

        在皇宫飞华湖周围转了一圈，又去湖边舀水到手里闻了闻，随后入住文华阁。阁内因为案件已经封锁了，只有一个宫女负责打扫周围。又陪着顾式微看阁内书架上的书籍查找线索。子时已过，已经宫禁，赵未修索性去里间榻上睡觉。顾式微还在翻阅书籍，只是文华阁藏书众多，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正要把书放回去，却听到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敲打的声音。他出去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一转身有一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吓的他差点大叫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负责打扫文华阁的宫女。

        第二日，顾式微穿过书架时突然停下脚步，书放的顺序不对。他昨晚明明将“山庸散”放在中间，如今却在第一排。顺着看过去，“山中旧宅无人住，往来风尘共白头。”

        “皇宫有佳人，不知妹妹芳名？”赵未修正靠在门口调戏宫女。

        顾式微哼了一声，走到门口用扇子拍了一下赵未修的脑袋，正要赔礼，可瞧着宫女不像昨晚扫地的那人，便问道“不知姑娘可有见过昨晚来此地打扫的宫女？”

        那宫女福了福身回道“回公子，这里一直都是奴婢在打扫，并未见过其他人。”

        赵未修揉揉脑袋，猥琐道“好啊，大和尚，昨晚你夜会宫女，嘿嘿嘿嘿嘿。”

        “若是相夫人知晓你为阿宁私传书信该如何？”

        “别啊，顾公子最是洁身自好，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呀。”赵未修追了上去搂住他道。

        昨晚睡了过去，一直没拿到顾式微身上的符纸。近来地下异动，似乎涌向京城，但总在几十里开外就消失。此事若是被栽赃到他头上，师兄那老不死的定会来追杀。赵未修又去了趟大理寺，今夜乃月圆之夜，符咒最弱。无奈之下催动左手上的帝休。此物十年前出现，使用时会从手上开始蔓延成一条龙腾。聚天地之邪气，下十万冥地，幻化龙身，诛杀百鬼。帝休瞬间没入地牢，朝南而去。

        突然一阵低声哭泣的声音把他吓得紧贴墙面。心里咚咚作响，暗道“哪里来的女鬼，夜里出来吓人着实无耻。”这一吓就把过会儿要去顾府偷回符纸的事给忘了。当下收回帝休，顺着哭声走了过去。

        大理寺隔壁的巷子格外安静，哭声突兀的越发害怕。赵未修默念几句，手中出现夜明珠大小的亮光射了过去，借着光亮只有看到一双眼睛。是一名女子的身段，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待追过去早就不见了。深更半夜在大理寺附近哭泣，而地牢里的魂魄，没有头颅只有身躯。事情越发复杂，他得找顾式微打听一下。

        猛的想起，符纸还在顾式微身上。若是没有灵气护体，月圆之夜会被鬼袭。他这才慌忙踩墙纵跃而上，用轻功朝着顾府飞了过去。

        半柱香的功夫才到顾府，只是顾式微院里安静得可怕。他弯腰朝窗户望了进去，一只眼睛骤然出现在对面。“啊”得一声长叫，倒是又把顾府的灯火引着了。

        赵未修趟在床上已经后半夜了，一脸怒气道“你怎么能这般吓我？”

        顾式微正在喝茶，手里还有一本不知是不是考科举要看的书，嫌弃道“不知你胆小。”听着语气似乎有点开心，不然这时候装模作样看什么书。

        “今日在书院，你拿走了我的佳作，特来讨要。”

        顾式微放在书本，饶有兴致地拿出一张纸看着他笑道“哦，佳作？”

        赵未修一骨碌起身，兴奋道“对对，就是它。”

        刚说完，顾式微就叠好放入怀中，颇有讨价还价之意“左面墙上那幅画送你了，如何？”

        对面人已经扑到那幅画面色，小心翼翼问道“这不太好吧？”他垂涎这幅“故居山朝行”很久了，东虞大画家西辞居士的真迹，黄金万两都买不到。

        “一幅画而已。”

        话还没说完，画卷已被取下卷了起来。赵未修闻了闻，价值连城的味道。心想那符纸不过会招来几只鬼魂，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遂心安理得的收下画卷。

        等赵未修离开后，顾式微又拿出符纸端详一番。刚入夜时，他还在分析案件，抬头就看到桌边坐着三个“人”。又转过头看到身后墙角还有五六个，其中一个正被拉着手从地下拽上来。顾式微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按耐不住心喜问道“诸位可是谁派来吓唬人的，这等幻术在下也想学习一二。”他说着还从桌边走到墙角观赏，并用手指戳戳其中一“人”的脸颊。

        幻术不可能穿透脸部，他又挥手从身体扫过，全都能穿过。忽而听到这些“人”小声笑了起来，张牙舞爪，还把头颅拿下来踢。顾式微呆住了，心思千回百转，立刻掏出今日身上那张符纸。打开一看，纸上的画符竟然在变动，当下惊喜若狂，正要铺开宣纸作画时，这些“人”全都抱头痛哭，又瑟瑟发抖爬了出去。

        顾式微朝门缝看了过去，狗王爷正往里面看。虽说他将这些鬼魂吓跑，但符纸是他画的，定是从哪位江湖术士学来的，以后打听一下好拜师学艺。

        要说顾式微这个人，用九辩的话形容就是“衣冠禽兽”，容貌上看过去那是美人如玉，但黑心无耻，天不怕地不怕，最喜夜里查看案发现场。听禅净大师说过，他有天神命盘护体，妖邪近不了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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