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七夕节这日，芊蔚随家眷去万里寺祈福。她如今扮作商户千金居于京城南边。官道上很拥挤，多是出门祈福。万里寺不及京城内寺庙人多，但香火也很旺盛。

        芊蔚写好红带挂在姻缘树上，却瞧见那树上有一褪色的红带写道“此树姻缘满，来生何许方。”

        芊蔚望得出神，呢喃道“此生何许来生缘。”

        “千里姻缘有夙契，百年佳耦自神功，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事所困？”一旁正在扫地的僧者合掌问道。

        芊蔚连忙行礼道“大师慧眼，弟子有一问不解，望大师指点一二。”

        “施主请讲。”

        “人常说断恶修善，弟子该如何知晓？”

        僧者没有立即回复，而是看向人来人往，合掌念道“阿弥陀佛，曾经也有人问过老衲，后来便与他说，内为心外有界，容处不过而而，独善其身即可。”

        芊蔚不解，蝼蚁尚有栖息之地，人却蜷缩在咫尺之间。她又问道“若此人恶贯满盈，心生悔意，当如何？”

        “渡了此人乃天下之幸，然此事难全人心，施主已有答案何故如此？”

        芊蔚默然不语，道谢后便离开此地，只是还未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一小和尚朝僧者说话，约莫听见“上次见他业障收留。”她走的有些慢，忽然觉得禅净好像把声音提高了“觉思林离后山有段距离，无碍，他在此修行省得老衲费心。”

        万里寺的觉思林，故意而为之，她偏要去瞧一瞧。传闻万里寺的觉思林受庙里香火福泽，四季如春，只有靠近后山部分，百年来叶似黄昏，片不着地，是为神奇。只是后山被武僧把守，禁止进入。

        林中花已谢了，只剩无忧草。丫环将她的古筝放好，便到林外守着。

        赵未修在树上睡着了，醒来时琴声锦瑟，忽而想到“辰至酉时何夕醉，凤尾临风入昆仑，梦许北国仙子笑，回首倾城花掩岁。”暗道何时来人他竟不知，不过是位女子。琴声颇有几分江湖潇洒自在，只是那人没有丝毫内力，深山幽谷之地独自一人，艺高人胆大。他翘着二郎腿，佛经盖在脸上，颇为无聊。片刻宁静之中，叶落书上，飞身跃起袭了过去。

        芊蔚虽没武功，但能感觉附近有人，定是方丈说的业障。画本有写若要引人注目，面容姣好是不够的，举动首先要大胆，于是她爬上了树。岂料刚到树上一暗红锦裳男子袭来。吓得后退几步，掌风从她耳边错开，二人双双坠落树下。

        “咳”他刚要嘲讽，一双美目晃了心神。京城何时来了如此动人的女子，我竟未曾见过。“鸾筝百里不见美人，可是看我入林？”

        芊蔚面纱未落，心下打量一番，竟是她在庐州看上的面首。先前不过远远看见，如今近看，一幅名画尤为引人注目。心下大悦，故作羞涩道“不知有人在此，多有打扰，望公子海涵。”

        赵未修有心捉弄于她，“听姑娘口味外地人士，想来不知觉思林，此地处于下方，往前几里有一片海，可观天涯海角。”

        这般胡说八道，她自是不信，不过又想勾人心思，怜许道“奴家不过是寄人篱下，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如何，许是随意下嫁人家，还未看过人海风铃。”

        “这有何难，姑娘沿左边那树林走上半个时辰，入黄叶林若有人问起，与寻常一样，不用作答。”他瞧这姑娘二话不说作揖后就离去，心下有些痒，一通骗人的话不知她信了没。

        半个时辰快到了，赵未修烦躁的起身越向树林高处，林鸟惊飞，太阳已经落山了。忽而风入林中，人已消失不见。

        后山有海，觉思林为阵，伏魔金刚阵。降天下妖魔于海中，无量神像举天地玄灵，守无尽岁月。寻常人家定是不会出现在万里寺后山，这位姑娘没有武功，又流露出想去看那深渊的神情，倒是让他很好奇。只是绕了一圈也没看到她的踪迹，莫不是到了悬崖边上。想到这里，他几身纵跃而过，落到黄叶林边界，前方有深渊，是为妖魔伏下之地，身后佛门圣地，偶有钟声传来。正要走进去，却见前面的一棵树上挂有一方手帕，九里香乃招魂之物，上面有一首诗，“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

        他扑哧轻笑一声，“美人计，有意思。”

        离开寺庙时主持方丈托人带给他几本佛经，小和尚说让他带给顾式微，怎么想也不对劲，老和尚不如改行月老算了。

        赵未修从来没敢从顾府大门进去，大晚上从后门一越飞了进去，轻车熟路的飞到了顾式微屋顶。心想“我堂堂景王，是来找人的，这样似乎有点猥琐。算了，先看看顾二在不在。”然后他揭开一片瓦。

        “不好啦，有采花贼在二公子屋顶。”忽然有丫环大喊。

        赵未修透过屋顶的揭开瓦片的那个洞和顾式微对视，被吓的直接从屋顶滚了下来直接掉到了门口台阶那里，门打开了，赵未修把蒙面摘下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好巧，此地风水很好，故来赏月。”这下老子有嘴也说不清了，神他娘采花贼，你家公子是仙女吗？

        当场被抓获且被顾府上下围观。

        “公子，这个采花贼趁你洗澡的时候偷窥，幸亏奴婢看到了才保住你的清白之身。”大嗓门丫头十分得意，看他这眼神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好了，这是景王殿下，你们都下去吧。”

        “和尚，你家进贼了？近日守卫森严啊。今晚七夕，赵岂和我要去彩云街赏灯许愿，你去不去啊？”赵未修迅速跟了进来，非常自觉的倒杯茶赔罪，并把佛经给他。

        “快要科举了，功课不能落。”顾式微头也不抬，开始看书。

        赵未修被茶水呛到了，按照他对顾式微的了解，下课后可从未读过书。又听他说道“你说，上次严府一案，左简是主谋么？”

        这次又被呛到了，兄弟你不是快要科举了么，到底要不要看书了。赵未修默默放下茶杯问道“这都过去许久了，为何又这种想法？”

        顾式微回道“因为储仓府知事孙大的武功路数与杜年一样。但此事涉及户部，季阁主又直接在庐州定案，不知是不是上面的指令。”

        赵未修一口喝了茶水，指指那几本佛经道“若是读书太痛苦，多看看佛经。”说完便跳窗离开了顾府。

        七夕节京城热闹非凡，许多姑娘成群结队出门，都希望这一天能寻得如意郎君。一路上赵未修收到了一大堆花朵香包手绢，还有一些胆大的来询问。

        到了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前，手刚碰到那个小泥人，却被另一只手拿走了。“姑娘，这是我先看到的。”

        “公子，奴家的手帕可入眼？现在跟了一路，莫不是有话说？”芊蔚拿着泥人朝他晃了晃。

        赵未修向来脸皮厚，嘴里说着没见过，手却指了指泥人，唤她一声“原来是芊蔚姑娘强人所难。”

        芊蔚眼有雾水，泪之滢滢道“若是强人所难，那奴家逾越了，公子见谅。”赵未修后退一步，暗道不妙，姑娘怜弱模样，瞧着自己是负心人。美人有趣，却也不弱。他俯首作揖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自便。”

        芊蔚暗道“京城越来越有意思了。”柔柔地道了声谢，又将手中的莲花灯赠于他。莲花灯大都到百花河去放，人们可以在河边祈福许愿。待到赵未修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灯中有字条，“往事成古今，来生愿相随。”

        回到府中，将小泥人放在床边，却又看着泥人发呆许久，忽然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看，十三年未见，你我还是陌生人。赵未修，你可曾记得回去赎罪？”

        赵岂一晚上没找到赵未修，灯会快结束的时候才看到他。赵未修心中自知理亏，便请他去如意楼吃宵夜。赵岂没心没肺的点了一桌上好佳肴，给赵未修心疼的捂住了钱包。临做在窗边，往下看一片灯火璀璨，他伸出手想去捏住那灯火，赵岂突然说道“那不是应暮和季无吗？他倆怎么认识？”

        赵未修不以为然“或许是两个大男人的爱好，七夕嘛，你又不懂？”听的赵岂起了鸡皮疙瘩，都二十好几的老男人了，爹不疼娘不爱，七夕还出来瞎混，他七哥懂个屁。二人边吃边往窗外看，时不时调侃上两句。

        街道上，应暮作揖道“谢谢季大人上次帮忙。”季无一身便服，旁人看作寻常百姓，不过随意应了一声，气氛有些尴尬，恰好旁边猜灯谜，又道“自是要答谢，应某也没什么贵重礼物，索性看这灯谜也是有趣，猜下一二，若是赢了便赠予大人。”

        二人走到旁边，只见上面写着“复四次即可获得灯笼一只。”

        摊主是个风雅的文化人，他道“他打我知道，背后有人挑。心中明似镜，为的路一条。”

        “灯笼。”应暮笑着道，引的众人围观，回答太快了。

        而后又猜对了两个，那摊主想了一会儿又说“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打一字。”

        “湖。”应暮又猜对了，摊主哈哈哈哈大笑，直言已经许久未曾有人这般猜对谜语，将这其中挂着的一个画着泛舟的灯笼递给他。应暮接过来道谢后又递给季无。

        季无接了过来，看他半晌未曾说话。只是离开时说了一句“应先生，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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