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萧飒沙棠枝（五）
在橘藏人所走后，青玉瘫软在地上，感到浑身都无力。
她懊恼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在对方的试探下暴露了出来！
而现在她又不得不按照对方所说的去做，帮忙说服天皇册立大皇子殿下为下任东宫，再劝说源氏回京后跟橘藏人所联手应对藤原氏。
“想想竹千代吧，那是个相当聪明可爱的孩子，任何东西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学会，你舍得他将来屈居于他的兄弟们之下像你的叔父一样依赖我吗？”
橘藏人所说的话印在她脑海里，她当然知道这个时代或者说任何时代都是爬的越高越好，竹千代将来除非他自己没有进取心，要不然跟养在太政府上的大公子必有一争——就好比太政大臣和右大臣这对亲兄弟一样必须判定谁才是家族的核心！
对方背靠藤原氏，竹千代身后有橘氏，都不是普通的人家，那么源氏的权势和政治财产当然是能者居之了！
青玉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将手里的扇子撕得稀碎再重重扔出去，以此来泄愤。
此时她伏着腰赤红着眼跪趴在榻榻米上，她真的——真的——真的厌恶这里的一切！
包括现在的自己！
待在尼姑处的红石姬一开始是挺开心的，但随后见一连三四天青玉都不来接她，以为是母亲抛弃她了，便愁眉不展，夜里甚至偷偷哭泣。
“母亲怎么还不来接我回二条院？”她问向源少辅。
对方解释道:“城中大火，将二条院烧毁了许多，应该是住不下才不来接小姐回去。”
红石姬低头不语，这时春时君拿着鲜花从外面走来。
“小姐不开心吗？那这花能换您一笑吗？”她嬉笑着将花束拿到对方面前摇了摇。
源少辅皱眉:“……”
未等她说什么，红石姬接过花束展颜:“春时君真的跟父亲说的一样机敏灵秀。”
对此，源少辅也不再教训女儿了，她现在有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子，春时君为次女，本来不受他们夫妻重视的，但因为源氏的夸赞和青玉紫姬对她的喜爱而倾心教养。
女童本身聪慧伶俐，又有着一副难得的好相貌，就是性子不够端庄，要是像二条院的两位夫人那样就真的是神佛显灵了！
源少辅夫妇对于一日比一日出彩的春时君抱有重大期盼，渴望对方将来嫁入豪族权贵以提升门楣，最好能成为源氏儿子的侧室！
只不过这种想法不好强加给孩子，春时君本人也还太小了。
红石姬看着怀中的鲜花，从中拿出一朵开得最有生机的花说:“这个给母亲。”
旁人见此都夸赞她乖巧可爱，青玉收到花后也难得感到开心。
紫姬羡慕道:“要是我也有个能送花给我的女儿就好了。”
“说不定主君回来你就有了孩子呢？”青玉笑道。
“再说吧，如果没有的话，就认一个养女好了。”她也看开了。
青玉笑着看着手中的花，突然叹了一口气，引起了紫姬的注意。
“阿玉这是怎么了？”她问。
青玉则说:“我是担心孩子们的将来，竹千代有父亲为他谋算不用太担心，可是红石姬呢？她将来会被主君嫁到哪里去呢？”
还有她自己是否真的要在梦中再次会见天皇呢？
好像有了孩子以后，不说源氏那里冷淡了许多，天皇那边也很少思念了。
可是现在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这两个男人她依旧不能轻易放下……
难免不爽！
紫姬想了想，对她说:“那干脆让红石姬跟竹千代配对，这样孩子依旧是你的孩子。”
青玉愣神:“……这样可以吗？”
她才不信源氏会浪费这两个大好的政治资源将养女跟儿子凑一对！
毕竟她印象里好像源氏还有个当皇后的养女却没有生下孩子，那么出生成迷又一直教养的红石姬应该也会在将来被他许配给现任东宫为女御以求生子吧？
“主君应该会答应的。”紫姬说。
虽然她也觉得红石姬很可能会嫁给藤原氏或者皇室宗亲，但这种将养女嫁给亲子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她不也是从源氏的养女转变成对方的妻子了吗？
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竹千代本人的意愿，要是竹千代不喜欢，那也就只能任源氏安排了！
青玉看着花浅笑:“还是看将来如何吧！”
不过红石姬长得跟源氏真的很像，难不成真的是对方流落在外面的不知名的女儿吗？
但本能的她也觉得不可能，要是源氏真有除了明石皇后以外的女儿，紫式部怎么可能只写他只有二子一女？
不过想起竹千代和黎子所出的大皇子，以及惨死的丽景殿女御母子……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青玉闭目，不再去想这些了，她闲得慌，反正就看将来能否找到红石姬亲生父母了。
夜里，紫姬跟青玉睡在一起，大火烧了不少权贵的宅子，工匠不好找，因此西殿那边没有修复，主殿是不能随意入住，自然她们一起挤在东殿这里。
青玉睁眼，来到了那处许久不来的山坡，一转身果然看见了天皇。
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不见了，陛下。”她说。
天皇依旧那般温和模样，但眼神复杂许多。
对于丽景殿女御一事，他难免因为橘藏人所而迁怒于她，但因为对方恶灵要索青玉的命，他又感到心疼担忧。
再说——真的好久不见了，他很想她。
“阿玉可还好？”他问。
青玉走近他，眼眶红了:“还可以吧。”
天皇看着她，还是将她搂进怀里。
想起竹千代，他会见大皇子时也让橘藏人所将他一块送过来。
对方的模样像极了青玉，只有个别地方不一样，跟他很像！天皇算算日子，说不定竹千代应该就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借着大皇子的名义去宠爱对方。
“主君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问。
这句煞风景的话让天皇态度冷淡了许多，源氏这个弟弟他自认对他也算可以了，但对方却跟他的尚侍私通！
“你是为了他来找我的吗？”他问道。
青玉低头:“是为了竹千代和我自己，我们都不能没有父亲和丈夫。”
天皇心塞，胸中充满怒气，将她推开，又抓紧她的肩膀说:“你怎么就那么断定竹千代的生父是他？我难道不可以保护你们吗？”
“可是你有了黎子跟大皇子！主君也没有完全失势！父亲不会把我送进宫当女御的！”青玉赤红着眼挣开他说。
天皇语塞，确实……
“就当为我和竹千代，对黎子和大皇子好些吧。”青玉流下眼泪。
风吹过，他们也都消失在这处山坡了。
不久，天皇不顾右大臣和弘徽殿太后阻止，执意册立大皇子为下任东宫。
橘藏人所的期盼也完成了一半，青玉知晓后沉默数日。
她终究还是学会去算计别人了——以这种谁都不齿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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