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罗密欧（40）

第二天的自由滑比赛现场，罗密欧来到我眼前，眉眼格外温柔且缱绻，似乎藏了千万句无法言说的情话一样。

        我这次倒是有点笑不出来了：“你别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他避开我的话，温柔笑起来，弯腰行了个绅士礼，然后半蹲在我面前：“小结绫，你是茱丽叶”

        我别开脸：“全场都是他的茱丽叶”

        “但是你是我唯一的茱丽叶”他笑起来，神情终于完全变成了莎士比亚笔下浪漫多情，勇敢而又真挚的那个贵族少年，“我永远都会保护你支持你陪伴你……哪怕你已经看不到我了，我也一直会在”

        我顿了几秒，忍住眼泪反问：“这是神赐对伴神者的承诺吗？”

        “不”他把手放进我的手心，身影随着六分钟训练的开始而渐渐变得透明，“这是罗密欧对羽生结绫的承诺”

        这是骑士的承诺，永不背叛的誓言。

        他彻底消失在我面前，出现在冰面上回首的时候脆弱得似乎一碰即碎，遥遥看了我一眼，转身融进羽生结弦的身体里，两个人单薄的身形逐渐重合起来。

        羽生结弦在赛前就扭伤了脚踝，动作上总是有一点轻微的僵硬，训练结束后他慢慢滑下了场，坐在椅子上疯狂锤自己大腿，表情凝重。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半蹲下来，抬起头：“能滑吗？”

        “能”

        意料之中的坚定。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在cor赛前训练的时候他的髋关节受伤严重，最后是用胶带固定上场，一落冰就会感觉到剧痛的情况下他还能成功完成除了四周跳以外的七个跳跃，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他其实早就站在了那个残酷的战场上。

        我敛下眼眸，捏了捏他的手心：“我会在这里等你”

        他提前注射好了止痛剂，现在看上去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只不过脸还是有点苍白，冲我笑了笑：“我知道”

        我注视着他慢慢走上冰面，恍惚里似乎看到罗密欧湛蓝的眼瞳。

        跳吧，跳完以后，属于你的时代就开始了。

        第一跳4t平稳落冰的那一刻全场的掌声响起，我一颗心也落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他的滑速跟上次比又进步了不少，一个大一字进3a起跳，步法衔接3f跳，deathdrop接蹲转，合乐完美，站起身单足滑行的时候音乐骤然变缓。

        场馆里也忽然变得静悄悄。

        3lz-2t，音乐轻柔起来，一段连续步法配乐转捻转步，惊人的表现力随着音乐渐进而逐渐爆发出来，却在转身的瞬间忽然倒下，摔在了冰面上。

        观众席先是一静，然后躁动起来，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见他在冷白冰面上的倒影里出现罗密欧的身影。

        果然是，最后的时刻了吗……

        站起身，3a-3t连跳，一段滑行衔接3lz-2t-2t连跳，音乐渐进之后是漂亮的鲍步下腰，一个3lo接侧燕旋转连面包圈旋转再连直立式旋转。

        他好像累了。

        像是忽然爆发的野兽一样仰起头发出长嚎，音乐抵达转折节点，感染力忽然整个爆发出来，滑行速度又一次提升了上去，一个3s跳跃危险，但是那种震撼感却挥之不去。

        天才和疯子都是一线之隔，这一点在艺术家身上更是如此。

        很早以前罗密欧说的那句话又一次浮现，我感到一阵发冷——这是，燃烧生命的决绝啊。

        贝尔曼旋转之后他躬下身子，那个爱情悲剧里最经典的一幕再次重现人间——罗密欧自刎。

        阿部奈奈美教练抬手擦了一下眼眶，他看向这里时我仍是僵直着，看见他发紫的唇色。

        怎么祸不单行啊……我忽然也想哭起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了哮喘啊。

        他慢慢滑向出口，带着还没擦干净的泪水，抱住了阿部奈奈美教练。

        遥远记忆里的一首老歌忽然响在耳边，父亲仰起头，眉眼带笑看着母亲画像的身影在眼前浮现，连带着悠扬的旋律，融进我控制不住向下掉落的眼泪里。

        “几多对，持续爱到几多岁

        不轰烈，如何做世界之最

        千夫所指里，谁理登不登对”

        （出自歌曲《天梯》）

        那个最后的ending，清瘦的少年身影隐匿在冰面之下，像当初那只垂死的天鹅，将那抹温柔的笑也一并还给了这片冰。

        观众席沸腾着，我察觉到微弱的气息划过我身边，很快随风散去，埋藏在欢呼声里。

        我张开双臂接住了往这边跌下的羽生结弦，他大口呼吸着，蹭了蹭我的脸颊，又察觉到不对劲一样松开我，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明明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别哭……”

        那么，再见了，我亲爱的小罗密欧。

        第一神赐——罗密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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