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卧房前有个半隔断的暖阁,就是丫头值夜的地方,除了一张榻,什么也没有。
长孙谊进来,看到她倒是一愣,笑道:“朕是不是该给吴庆喜发个赏。”
苏成婉撇撇嘴:“佞幸。”
长孙谊笑着拉住她:“宦人擅揣测人心,巧言令色,所以我大炎历代宫廷,都少用宦人。”
苏成婉点点头,把人阉割了用,本就极其残忍,聚集太多戾气,难免遭到反噬。
苏成婉把自己的铺盖在暖阁榻上铺好,笑着说:“陛下早些安歇吧,婉儿就在此值守,陛下有事尽管吩咐。”
说完钻进被窝。
长孙谊好笑的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搂在怀里,“坏妮子,故意的是不是。”
苏成婉推他,逗着他玩,“我现在是宫女,陛下不可逾举。”
长孙谊脸一板,手从她膝下穿过去,打横抱起来,直接抱进卧室,放到他自己的床上。
“你再这么说,朕明日就颁旨。”还不信治不了她。
苏成婉只好乖乖上床,长孙谊掀开被子躺进去,伸手把她捞过来,安在自己怀里。
微叹了口气:“我虽贵为皇帝,想得一心仪之人,却是如此之难。”长孙谊想起与她这近两年的兜兜转转,很是感慨。
苏成婉说:“就因为你是皇帝呀,皇帝都是孤家寡人,你已经坐拥天下了,又岂能贪心更多。”
长孙谊看着她:“我生于帝王家,自来难有人、事、物能引我贪念,做这皇帝,你深知亦非我所愿,却是不容推脱,若你执意弃我,我坐拥天下又有何意趣。”
苏成婉笑:“我都自降身份,宁可做宫女都要陪着你了,如果会弃你。”
长孙谊轻叹,知道这个问题,是讨论不出结果的,只能留待时间解决。
“这些时日,有没有想我?”他捋着她脸颊边的发丝,哑着嗓子问。
苏成婉点点头,自然是想的。
长孙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亦没有一日不在想你。”说这种话,他很有些不好意思,把她搂紧了不让她看到自己微红的脸。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忙了一天,回到宫里,在这他还完全不熟的地方,开始那些时日根本无法入睡,闭上眼,就开始疯狂的想她,在她那个小院的半月时日,虽然身上伤口很疼行动受限,但那种安心的感觉,衬得孤床冷枕的自己分外可怜。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进宫,她竟然还躲着,非要他亲自去抓,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可恨,捏起她软软的小爪子,咬了一口,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嘶。”苏成婉吃疼,抽回手拍他,“你属狗的,怎么咬人。”
“我看你逍遥得很,一点都没有想我。”他有些委屈,想到那张小湖边的躺椅,她简直过得不要太悠闲。
又想起有回,问她:“有次我在你那躺椅上睡着了,是不是你给我盖的毯子?”
苏成婉也想起来,在他怀里点点头:“看你很累的样子。”
长孙谊咬牙,又忍不住咬她,“都看到我了还躲着,你好狠的心,我看你是真的一点不想我。”
苏成婉闷闷的笑,想他跟过自己的日子又不冲突,她自然也没有想到茶饭不思的程度。
“你还笑。”长孙谊愤愤然,扭过脸不理她。
苏成婉支起身子,趴在他胸膛,抬手抚上这张,怎么看都看不腻的脸,细细的用指尖描着他的眉眼,说:“是我先说的喜欢你,记得吗?怎么会不想你呢?”只是有些事,解决不了,只能让思念在心里泛滥成灾,不能表达。
想起在隆华寺,她直愣愣的告白,又直愣愣的离去,炸得他许久都不能回神。他从未见有人像她这般直白大胆又坦然磊落,莫说女子,男人亦很难做到,人们总是习惯将自己隐藏起来,有话也不直说,而是各种迂回试探,尤其是身在皇家,虽他不喜尔虞我诈,却一点也不陌生。
他所认知的女子,无论从宫妃到公主还是自己的妃嫔,更是用层层规矩礼仪包裹,只能看到温婉谦和的外表,实际面目模糊,看不清真实想法,当然,他也没深入探究过就是了,从来不感兴趣。
因为那些女子习惯屈就,以男子为天,忽视或者根本弄不清自己的感受,活在他者的眼光或是世俗的规范之中,不像她,好像时时刻刻都以自己的感受为第一考量,但又不是全然的鲁莽,知进退,有分寸,但,坦诚无伪且无畏。
能够与她相遇相知,何其有幸,回望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竟觉如此苍白。
与所有人,事,物都隔着距离,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似温和亲切,却只有自己知道,内心是多么的孤寂,难怪初见之时,他就为她所吸引,怎么也要跟她扯上联系,实在是,心之所向。
长孙谊动容,把她揽在怀里,叹一口气,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只能小心哄着了。
翻一个身,把她压在身下,细细的吻上去,他想念这个吻,想了很久了。
离别那晚,是被她乔装的那矫揉造作的样子给刺激到了,吻得匆忙且充满侵略性,嗯,也用实践证实,吻到一嘴胭脂,确实不太愉快。
现在多好,她安静的在他怀里,清爽干净又有一种好闻的味道,他一点一点的用嘴唇感受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让自己沉浸在细细电流流遍全身的酥麻感。
苏成婉伸手环过他的脖颈,感受这想了好久好久的亲密,他真的太好看了,被他这样吻着,有种得到了全世界的感觉。
“嗯。。”她舒服的从喉管溢出一声呢喃。
微张的唇让长孙谊的唇不小心碰到她的舌尖,湿湿凉凉的触感刺得他愣了一下,下一瞬,长孙谊无师自通的张口伸出自己的,小鱼儿叼住莲叶,与她嬉戏缠绵。
原来把她吃掉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动词。
(省略一万字。。。总之手什么的,就当你懂了。。。)
现在这种完全斗志昂扬的样子,就更吓人了,她的手虽然有点小,但这。。。估计跟他的异族血统有关吧,苏成婉想,大炎朝皇室本就有鲜卑血统,历代宫中又都有异族妃子,蒙古、西域那边都有过,代代下来,大炎皇室中的少数民族特征还是有所体现的,比如身形高大长相俊美,比如某个地方的尺寸。
接下来就不能描述得那么仔细了,总之,这一晚,长孙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做这种事,竟然可以这么痛快,原来有这么多种方式可以解决,不一定非要把女子弄得疼哭,原来两个人可以一起享受。
一夜好眠,睡到天光大亮,苏成婉才醒过来,昨晚虽然不是真刀实枪,也是颇为累人的,睁眼就见长孙谊目光如水的看着她。
苏成婉有些诧异:“你今天不用上朝?”
“从此君王不早朝。”长孙谊亲着她,慵懒的说。
苏成婉拍他:“别拿那个拎不清的昏君自比。”明明是唐明皇自己沉溺美色荒废政务,视那么明显的危机于不顾,最后让后宫女子背锅,实在是,为千秋万世所不齿。
长孙谊笑,解释道:“今日都腊月二十八了,各部司都已歇衙,臣子们都回家过年,自然无朝可上。”
哦,原来是放年假了,那就多睡会吧,苏成婉翻身搂着他,准备再眯会。
长孙谊也不想动,做帝王比做王爷累了十八个等级,难得不用早起,也就拥着她,再睡一会。
吴公公从天没亮就在外头候着了,他知道从今日一直要到年初一的大朝会,陛下都不用上朝,所以他也没有叫起,只是陛下以前从不贪觉,即便不上朝的日子,也是早早就起的,或是打一套拳,或是忙别的,总之十分自律,吴公公看看日头,今儿都这会了,还不见动静,心里不由得把那位婉儿姑娘又拔高了几分,看来这位入后宫的位份不会低。
宫女什么的,就别逗他了吧。
再躺了一会也就睡不着了,苏成婉起来,她可是值夜丫头,被其他人看到她爬了陛下的床,那她想不入后宫都不行了,她越过长孙谊先起了身,下地穿衣服,宫女的衣服不像她以前的衣服那么复杂,不需要雪珠帮忙,她自己也能穿好。
长孙谊见她起来,也就跟着起身,见她一副懵懵的,扣子都找不到扣圈的样子,不由好笑,坐在床边把她拉过来,替她扣侧边的盘扣,大炎朝宫女冬季的服饰是浅绿色的棉布袄子,为了方便干活,袖长只到手肘的三分之一,长孙谊摸着她手,问:“会不会冷?”
苏成婉摇摇头,都是在室内,不会冷,而且她能做的也有限,长孙谊一来就这么跟吴公公明示暗示一通,他怕是不敢给她派什么体力活,还有雪珠她们几个照顾她,她虽然占着宫女的名头,好像跟在王府也差不多,都属于吃干饭不干活那种。
吴公公听见动静,进屋就见着这么一副场景,他家陛下自己还穿着寝衣,坐在床边帮人家扣扣子,还问人家冷不冷。
吴公公内心是崩溃的,这位三皇子,他不敢说看着他长大,也是从小儿看过来的,那么端方自持的一个人,从来最讲仪态体统,行走坐卧丝毫不乱,喜怒也从不显于人前,总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现在也早不是毛头小子的年纪了,皇子都生了好几个,却是这么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实在是稀罕。
见吴公公进来,苏成婉就准备回屋,要回去让雪珠给她梳头,穿衣服还勉强可以,梳头这种高难度的实在来不了。
长孙谊还追着说:“梳洗了来用早膳。”苏成婉点点头就出去了。
吴公公觉得没眼看,小心提醒:“陛下,是不是要跟起居那边报备一声。”
长孙谊看他:“报备什么?”
吴公公想不到陛下跟他装傻,“那个,婉儿姑娘。。。”
长孙谊撇他一眼:“宫女值夜有什么可报备的。”
吴公公内心一百个os,就这,还值夜?!当他瞎啊??陛下,您您这样可有点渣,但他又能说什么呢,陛下说是值夜就是,他只得乖乖闭紧嘴巴。
唤人进来打发陛下梳洗,赵方两位姑姑也是奇怪得很,她们爷从来不贪觉的,今儿竟然破天荒多睡了半个多时辰,害她们在外头惊疑不定的守到现在,好不容易有动静了,吴公公进了屋,那婉儿姑娘才出来。
这叫什么事,这姑娘是天外来的吗?不管她先前是哪个娘娘屋里的,哪有值夜丫头睡到跟主子一起起的道理?方姑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可千万别触怒了爷带累她们。
两人小心进了屋,又是一惊,她铺盖没带走就不说了,竟然连收拾都没,就那么散在榻上,这,这是哪儿来的没规矩的野丫头!
两人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还是平静的伺候长孙谊穿衣梳洗,方姑姑奇怪的瞟了一眼又一眼,陛下今儿怎么看着心情这么好?眉眼竟然带着笑意。
直到赵姑姑悄悄拉了她,她才想起来收敛。
一时送了早膳过来,那婉儿姑娘竟然自己又过来了,吴公公还把她往里让,就听得陛下说一句:“都下去吧。”她们就被吴公公给拉走了,她们爷这一年多前改了规矩,吃饭时不爱有人在旁伺候,这婉儿姑娘为什么不走?两人饱受惊吓的被吴公公拉了出去。
出了屋两人合力将吴公公拉进小耳房,关上门。
方姑姑问:“吴公公,吴叔,今儿这怎么回事?那婉儿到底什么来头?”
吴公公也不知道啊,但他怎么会说:“她不是峪王府出来的?姑姑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赵姑姑说:“这陛下待她,也太不同寻常了。”
方姑姑一惊:“该不会是?”让她爬床成功?
赵姑姑以前是不可能信的,但今儿真觉得拿不准。
“先找内宅的姐妹们问问来路吧。”赵姑姑说。
吴公公插一句:“不是杂家多嘴,奉劝二位姑姑,有关那婉儿姑娘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好。”
两人真实的惊了,吴公公竟然这么说!看来此人绝对不简单。
不管宮人们怎么吃惊,长孙谊和苏成婉只是和谐的吃着早饭。
长孙谊觉得,她当宫女,竟是别样的好,不用打破后宫轮寝的规矩,她若是入了后宫,他总不可能从此夜夜只翻她的牌子,那样要不了多久,就会引来非议,说她惑乱君王什么的,现在这样,能得她时时相伴,还不致引起惊动,确实不坏,只是让她受了委屈。
思及此,他说:“离除夕尚有两日,这两日无太多政事要理,不若出宫去散散?”
苏成婉眨眨眼,他这皇帝会不会出宫也太频繁了点,“去哪?”
“隆华寺。”
苏成婉看看外头,寒风呼啸的:“这个天去看大碑石会不会太冷?”
长孙谊呵呵的笑,“不看大碑石,带你去见□□皇爷。”
用完早膳,长孙谊要去太后那边请安,把苏成婉也带在宫女里。
他在宫中不喜欢坐辇,只是走着去,苏成婉步子小,他走得就慢了些。
大炎皇宫整体建筑风格承袭自唐,建筑大气开阔疏朗,建筑形式多样,亭台轩馆阁错落布置,还有一个太液池,占了小一半的面积。
梁柱门窗等一体用的是朱红大漆,墙体却敷着白色的墙粉,斗拱屋檐翘角等处,饰以精美彩画纹饰,主要宫室都筑着高高的台基,之间用飞廊连接,灵动又华丽,地面漫着的金砖上,雕饰着形态各异的飞龙瑞兽,显得霸气又威严。
苏成婉一路走着,一路欣赏这古代华美的宫殿建筑群,她喜欢这样疏朗大气的风格,故宫她也去逛过,感觉住人的地方,其实十分拥挤逼仄,而且全部是红墙金瓦,刻板森严,看多了很是涨眼,而且由于年代过久,又经战乱,总给人暮气沉沉的感觉,不像这大炎皇宫,大气恢宏又朝气蓬勃,让她联想到敦煌壁画中,飞天背景里那些神仙洞府,九霄殿宇。
长孙谊见她感兴趣的到处看,索性绕远些,拐到太液池畔逛了一圈,可惜时值隆冬,天阴欲雪,湖面都结着冰,景致有些萧杀。
“今日眼看要雪,湖边太冷了,改日天气晴好再来赏玩吧。”长孙谊背着手,似是在自言自语。
吴公公跟在身侧,见陛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楞了一瞬,忙接话道:“额,啊?是是是,太冷了陛下,湖边风大,小心着了凉,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哎,还好他反应快。
花了比平日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到了太后的寿康宫,若说满宫哪处宫殿环境最好最宜居,那非寿康宫莫属,太后自十八岁入宫始,一路伴着先帝近三十年,现今自己亲儿当了皇帝,自然是最为舒心不过,她对这座皇宫最是熟悉,挪宫时,便选了这处伴着太液池的宫殿,大小适中,宫室精致,富丽堂皇,改名为寿康宫,颐养天年。
长孙谊从来孝顺,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太后,所以太后的这座寝宫,比他自己的章华殿要好太多,不光景致优美,布置舒适,凡宫中所有之珍稀物品,寿康宫都最先挑选。
因此,一进寿康宫的院门,苏成婉就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顶级的人间富贵,宫廷奢华,不说别的,太液池畔一根绿色的草影子都没有,这寿康宫的院子里,却是绿草盈盈,花开点点。
当然,作为随行宫女,不可能张着眼睛到处乱看,只是随着长孙谊径直进了太后日常晏息起居之室,走进殿宇,只觉处处华美富丽,精致非常,这些顶级贵妇都喜欢燃香,屋子里一股子沉郁宁厚的香气被热气一烘,让苏成婉有种走入幻境的感觉,忙暗自定了定神,与赵姑姑一起,侍立于陛下身后,低眉垂目。
长孙谊进来请过安,皇后恰好也在,正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见陛下到了,笑着说:“难得不用早朝,怎么不多歇息会。”
长孙谊笑着答:“已是多睡了会的,儿子习惯了。”
“你来了也好,正与皇后商议,这后宫诸人的位份,皇后都已拟了出来,陛下也过一过目,若没其他的,赶在年前颁下懿旨,也好让大家安心。”
年前分派宫室挪宫已是来不及了,但位份安排可以先昭告下去,让大家过个踏实的新年。
长孙谊一笑:“是宜早定,皇后辛苦了。”
皇后笑着说:“何苦之有。”
宫女奉上名册,长孙谊接过来看,略皱了皱眉。
太后忙问:“陛下是觉得何处不妥?”
长孙谊说:“这张氏,自入王府已有数年,虽无所出,然实非她本心,她亦为此自苦,若其他人都晋了位份,单她最低,怕是更为自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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