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权欲纷争何时休

李琴安心知十万火急，赶到陆府，不及等管家通报，大步流星，径直冲向后院，一面喊道：

        “耀辉，耀辉。”

        到了厅里，一名魁梧的年轻男子从内室走出来，回应道：

        “急急火火闯进来，你也有这么莽撞的时候，找我什么事？姐夫。”

        这男子就是陆耀辉了，陆觅儿同父异母的弟弟，陆家唯一的嫡子。他眯着双眼，整理衣衫，腰带都来不及系上，懒懒散散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下来。

        李琴安暗中哼了一声，道：

        “宫中出大事了，先帝驾崩，祭祀中断，圣上与我书信，直言皇后与魏国舅谋逆，命我等前去救驾。”

        陆耀辉立时愣了，转过神来，道：

        “我父亲呢？他怎样？”

        “岳丈大人安好，魏国舅正陪同岳丈下棋。”

        “此乃契机。”

        伴随着一个娇嗲声音，屏风后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却是程娇，衣领大开，好一片雪嫩风光尽收眼底，程娇暗暗瞥了李琴安一眼，不紧不慢地拿柔荑般的玉指扣上盘纽，每一下都扣得他心神荡漾，继道：

        “宫乱是祸事，也是机遇，皇后与魏国舅不见得有多少后援，最有实力的冷侯不见得跟他们同流合污，冷侯忠的是皇家，不是魏姓一族。否则，魏国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抽身稳住老爷，他这会子怕在攻心，要笼络陆家为其所用。但外戚终归不是正统，难得人心，魏家大约已有策略对付已冷侯。咱陆府执掌京都护卫兵权，武城国都内也只有陆家能制衡冷侯。皇后防着冷侯，没有余力牵制我们，所以绝不会伤害老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么好的机会稍纵即逝，我们若抓不住，只怕今后皇后稳定大局，便会鸟惊弓藏，陆家的荣华难继。”

        她这一番话说得李琴安背后直冒冷汗，心道：此女野心太重。不过也是言之有理，此时的抉择生死攸关，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若真应了程娇所言，自己非但要在这场宫斗中保命，更应顺应时势，审时度势，更进一步才对，祸乱即机遇，有战争才有立战功的机会，权力顶端的纷争中隐藏着更大的机会与利益。

        不过，忠归忠，孝归孝，说到底还是要做足了面子，内里是金玉还是败絮，都不打紧，掌控主动权，方是长久之策。

        李琴安这般思量着，其实心里已然把此刻的局势分析得面面俱到，更将自己所处境地来回设想了多次，渐渐心中也明朗起来，登时胸中也畅快许多。

        陆耀辉带兵随李琴安即奔向皇宫，半路上李琴安悄声对陆耀辉好言相劝，道：

        “耀辉，你我是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朝堂上那些贵胄们看似派别分明，与人亲近，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不先为自己着想的，程姨娘说得对，宫乱即是机遇，此刻，各方势力互相牵制争斗，依然分身乏术，唯有我陆家实力保存，我们如何倾斜，局势便如何倾斜，自古英雄便是果决勇猛之人，遇事当机立断，不为他人左右，遗世而立，可当人上之人，绵延无尽荣耀富贵。”

        陆耀辉听他此言，稍加思索，疑道：

        “你说得不明不白，教人费解，可把话说得简洁些，好告知我是不是如程姨娘所说，皇后救不得，她会秋后算账。”

        李琴安心中咯噔一下，随即骂了这舅子几百回，也只得脸上堆笑，道：

        “让谁算账都不如自己来算这账。”

        陆耀辉登时哈哈大笑，道：

        “这样才明白，其实我心里也这般盘算，宫里那群主儿斗来斗去斗不明白，倒不如空下位子，给我陆家坐一坐，也落个清静。”

        得意之情尽显脸上，仿佛此去便是改朝登基，手到擒来。李琴安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二人领一队精兵直入皇宫，既有二将坐镇，且有李琴安所携禁军统领腰牌，大半的禁军又被调集在祭祀殿外看守，整个皇宫防备松懈。

        陆耀辉虽然性情粗俗，确是骁勇善战之将，陆家军也是猛虎一般，到了宫门外，懒得编说辞，直接冲杀进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冲上了大殿。

        皇后早得到讯息，端坐殿上，面上毫无惧色，望了望陆耀辉，瞥一瞥李琴安，道：

        “陆耀辉，李琴安，你们擅闯宫门，直逼大殿，于国丧之时犯下大逆不道罪行，可知罪！”

        陆耀辉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里，昂首道：

        “陛下骤然薨逝，怕是有些乱臣贼子趁机犯上，我等前来护驾，何罪之有！皇后娘娘，不对，先下是太后娘娘，您所坐的乃是陛下的皇位，如今陛下仙去，理应有太子主持大局，岂容后宫干政！”

        他这番违逆之言，当真惹恼了皇后，但看眼下局势，皇后也只得暂且忍着，将目光移到了李琴安身上。

        看他衣冠楚楚，自带一股儒雅之气，断不会和那个莽夫一般教人厌恶，若以言语打动了李琴安，或有转机，便道：

        “李琴安，你便是太子常提及的骑慰统领吧，太子连同老臣们都对你赞赏有加，依我看，你比他们口中说得还要教人称心。”

        皇后与陆耀辉的一番互呛，忽而被皇后转为柔言夸赞，李琴安虽明知她另有所图，心中也不免十分欢喜，行礼道：

        “太后娘娘谬赞，微臣实难当。”

        陆耀辉被他二人看得一头雾水，狠狠地瞪李琴安一眼，道：

        “她这样说，是要哄骗你。”

        皇后无视于他，自不与他搭话，起身慢慢走了下来，到了李琴安身边，道：

        “你这样的人才，可堪重用，以后定是国之栋梁，要封侯拜相的，不过，好事多磨，要成大器，总要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才好。孰是孰非，你此时要看个通透，凡事从长计议，否则失了算计，后果不堪设想。”

        先是夸赞，不忘威胁，这番言辞是挑明了拉拢李琴安，告知他你若是听我的，日后加官进爵荣华不尽，你若是敢反水，定教你万劫不复。皇后势力究竟大到何处，李琴安并未琢磨透，然心中已知她手段了得，此时若违逆于她，一旦宫乱被其平复，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

        然陆耀辉这个莽夫一来便顶撞于她，反心已露，皇后事成后定不会轻饶了他，自己也会受牵连，即便顺了她的意，前路也是迷茫。

        正思索着，陆耀辉忽地大喝一声：

        “巧舌如簧，祸乱人心。”

        黑影一闪，竟而拔刀冲上殿去，大叫：

        “给我冲杀上去，拿下这恶毒夫人。”

        陆耀辉毕竟武将出身，功夫了得，几下便将皇后左右杀退，直逼殿上，对于眼前这样一个老妇，又有何惧。士兵们们听令，一起蜂拥而上，眼见将皇后围困住。

        李琴安再欲制止，已然止不住了，只得静观其变。陆耀辉一路进宫早杀红了眼，手起刀落，对准皇后砍下，眼看这妇人就要命丧黄泉了。

        岂料却砍了个空，非但未见血腥，连皇后人影也不见了，众人诧异间，黄烟绕梁，大殿上竟而出现一只硕大的黄毛鼬，身高七尺，目似黑棋，嘴尖牙利，身上裹着的正是皇后所穿华服。

        众将士不由得齐声惊呼：

        “妖精！”

        一齐往后闪了闪，陆耀辉只觉后面倏地上来一层冷汗，待要后退，一时又迈不动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劈上一刀，道：

        “孽畜！竟敢祸乱朝廷！拿命来！”

        黄鼬冷笑一声，随手一弹，一把大刀竟似化了一般，软瘫下去。陆耀辉瞪大的双目中映出黄鼬狰狞又不屑的表情，利爪嵌进陆耀辉颈间，劲力之大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承受。

        陆耀辉青筋暴出，四肢悬空，别说呼救，连半点气息也喘不动，即便黄鼬不捏碎他脖子，这么僵持片刻，也一命呜呼了。

        前后不过眨眼功夫，竟连妖孽也现出原形，李琴安思量了一切意外情形，唯独没有料到皇后竟是一只黄鼬幻化，以往也曾听乡野间的异志传闻，虽生动似真，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终觉得缥缈不可信，而今竟亲眼所见，且在命悬一线之时，脑子中只转着两个主意：快逃，怎么逃？

        早有吓得两腿松软的士兵掉头外窜，黄鼬觉察，甩尾横扫，瞬间竟变作数丈之长，快如闪电，将出逃者一并卷起，勒得立时窒息，白眼一番，命归西天。

        李琴安定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脑中来回转了好几个主意，正思索该如何向黄鼬进言，以表忠心，逃过一劫。心中忍不住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双腿一颤，待要跪地言表，背后闷声一哼，随即寒光一闪，刺向黄鼬长尾，黄鼬机敏，迅速收回尾巴，一把短刃落空。李琴安只见那手握短刃之人是宫婢打扮，未及看清模样，那人已向黄鼬扑去，二者狭路相逢，立时缠斗上了。

        得此间隙，黄鼬全身迎敌，利爪一送，陆耀辉叫唤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死里逃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陆耀辉来不及爬起来，昂头看到房梁上一黑一灰两团影子交缠在一起，隐含两股强大的力量，充斥着整座大殿，压迫得人起不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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