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路茫茫觅仙踪

芸嫂吩咐了小丫鬟几句，便别过暮雨走了。

        小丫鬟引着暮雨出了别院，一路穿梭，此时府中火红一片，映得人面色红润，煞是好看，丫鬟仆役个个穿着光鲜亮丽，欢天喜地，暮雨心道：人间结婚这般热闹欢快，将一切装扮一新，新郎新娘该是多么幸福美满。不知妖是不是也会像这样，如果把瑯環宫装扮成这样，晨风是不是也很欢喜。

        边想边走，心里仿佛也飘了朵红红的云霞，变得飘飘然了。

        不觉间，小丫鬟带她到了一座别致的小楼前，抬头望去，匾额上三个隽秀大字：生香阁，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到了跟前，小丫鬟却没带她进去，而是绕到小楼一侧，在丛丛绿竹掩映下，打开一个小门，原来这生香阁还有个隐蔽的侧门。

        从侧门进去，上了楼，进入一间小巧雅致的厢房，房中摆一张雕花朱漆的桌子，桌上酒菜香气扑鼻。

        小丫鬟道：

        “冷姑娘请用吧，今晚府中要大摆喜宴，事务繁忙，奴婢还有许多杂活要做，实在无法伺候左右，请您慢用。”

        暮雨知趣地点了点头，那小丫鬟也走了。暮雨一个人更是轻松自在，绕着屋内观赏一番，就开始用饭。大户人家的饭食果真考究，每道菜都甚合口味，边吃边道：

        “饭菜真是不错，若长桓来了肯定喜欢，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美味合不合晨风的口味。”

        吃着吃着，忽听得隐隐有声音传来。循声寻去，原来是房间隔壁有人，这间厢房有一扇紧闭的窗户，想是连着主房。好奇心起，悄悄到了窗前，见窗上只糊着一层薄薄的棉纸，使劲一捅，裂开一个大口，凑上前去一望，果见隔壁是见风雅居室，屋内的雕梁画壁绫罗绮香自不必说，内中还站着一位翩翩公子，虽背对窗口，看不到他模样，从背影也能看出他气宇不凡，此刻正来回踱步，似焦急地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那公子喜道：

        “觅儿妹妹，终于把你盼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如玉小姐迈着款款脚步姗姗走来，满脸洋溢着浓情蜜意的羞怯之情。正如暮雨此时猜测的，这小姐便是陆觅儿。再用心一猜：那公子必是府中的少爷无疑。方才的小丫鬟还叫自己去见这公子，自己怎会与他相熟，小丫头大概摸不着头脑，把自己当成陆觅儿小姐了。

        这一对儿即将成婚的新人已经是急不可耐，跑到此处来相会了，正好可以一睹他们的风采。

        只见陆觅儿微微低头，娇羞不已，轻声道：

        “李公子，我们还未成婚，你就叫我到这里来。”

        虽是责备，却透着满满的喜悦。

        李公子急忙拉着陆觅儿玉手，拦着柳腰，柔情绵绵，道：

        “不要叫我李公子，叫我安哥哥。今晚我们就是夫妻了，即便是一晚，已教我等得心急如焚。自从见了你我是夜夜不寐，总是想着妹妹的样子，令我心驰神往，相思成灾。”

        陆觅儿轻轻靠在李公子肩头，脸颊润开一片红晕，娇弱花儿，声音酥软，道：

        “安哥哥，你知道，我心里也是很欢喜的，当初我爹给我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心中是万分的忐忑不安，自从见了你，我心里就。”

        “欢喜的不得了，对不对。”

        李公子抢过话头，将陆觅儿往怀中一栏，抱的更紧了，声音更加温柔，道：

        “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我们就是那天上的鸟儿河里的鱼儿，此刻我心里眼里全是你，你的心中眼中也全是我罢。”

        情到浓时，软香在怀，呼吸交织，李公子难以自禁，深深地亲吻下去，陆觅儿一看便是自小养在深闺之中，何曾见识过这些撩人的手段，身子微微后倾，半推半就中已与李琴安亲吻起来，闭上双目，似是沉醉，青年男女，缔结姻缘，正是蜜里调油之时。

        暮雨透过窗纸看到这一幕，心中似乎豁然明朗：原来情人们都是这样子，甜言蜜语，你侬我侬。比起晨风淡然严苛的态度，自己与他的情感倒显得索然无味了，还是说，妖的情感与人不同，本就是无比清淡呢？也或者，在自己失忆前情况大大不同，以前和晨风也是这样如胶似漆呢。可那样严肃的一个人，柔情起来是怎么样的？想一想也觉得甚是可笑。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心想着所眷属的心上人，于前尘往事早已难觅踪迹，不知自己曾也是陆觅儿那一角，与眼前的翩翩公子海誓山盟，只可惜，物是人非，往事烟消云散，眼前的新人已取代了以往的旧人，若没有权势欲利相随，单单只求生死相依，不知恋人可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毕竟，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世间嚷嚷皆为利往，有几人能抛却利欲，为不知前路的情赌上一生呢？所以，既不得，便相忘，有时忘记是最好的药，能医圣人治不好的病痛。

        因为不记得，暮雨自然不觉得痛，望着一对儿情人相见欢，心中只在思量此时的情怀，一时出神了，听得一声喊，才回过神来，眼见晨风站在跟前，有些好奇地问她：

        “你在看什么？”

        凑到窗纸洞上往里看，暮雨要制止他，可已来不及。晨风只看了一眼，眉头略沉，道：

        “我们走吧。”

        暮雨看他神情如常，仰头望着他，故意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一对即将成婚的夫妻。”

        这话说得倒符合他沉闷无趣的性子，同是男子，晨风与里面那位李公子截然不同。暮雨不想错过这场婚宴，试探着问道：

        “今天他们就要成婚，晚间会宴请宾客，肯定很热闹，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吃杯喜酒？”

        晨风思索片刻，道：

        “好。”

        拉着暮雨，头也不回地走了。暮雨得此特许，欢喜无比，在背后不停追问道：

        “人间的夫妻都是这样吗？”

        “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却不肯说。”

        “我们妖也会结婚吗？”

        “甘棠说妖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心里憋了许多话想对晨风说，或许是刚才他们共同看到的一幕让自己心里紧张，或许是遇此大婚心中激动不已，暮雨语无伦次地讲了许多。

        晨风竟是一句也没有回答，只捡僻静的小路走，到一座假山后，忽地停下脚步，动也不动地望着暮雨。同时，暮雨也住了口，怔怔地望着晨风，在她不及预料之时，晨风缓缓抬起双臂，双手捧住她脸庞，深深地柔柔地吻了下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太深刻，烙下抹不去的印痕，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她都能清晰地，而且常常地回味此时的凌乱与喜悦，也带着点点的感伤。

        她仿佛一下子彻悟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或者说是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淌，从遥远的前世一直延续到今生。如有依托，远离孤寂，但凡尝过了世间的种种，或忘却了自己的种种，却能留守初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还有什么比单纯的幸福，更让人期盼向往，但凡是生灵，大概都会有这样的冲动吧。

        冲动过后，归于平静，晨风是无比的平静，尽管暮雨无法猜测此时他内心所想，自己心中却是无比乱了。

        好在正凌乱时，长桓忽然来了，嬉笑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静，半是惊讶，道：

        “暮姐姐，原来你和晨风哥哥躲到这里来了，还是人间好玩，什么都有。”

        环顾四周，看到府中张灯结彩，问道：

        “这里有喜事吗？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我见过人间的婚礼，有新娘新郎，穿着大红袍子，太好玩了。晚上还有酒菜吃呢，恩，婚宴上的酒菜最是丰盛了，今晚我要开怀畅饮。”

        晨风并不听他在说什么，打断他道：

        “甘棠呢？”

        “不猜也能知道，甘棠姐姐到了人间必会去那皇宫外头，只站在远处看着皇宫，一动也不动，我跟她说话也不搭理我。只要她不愿离去，谁也不劝不动的。晨风哥哥，她就这么一直看着，回回如此，为什么不到皇宫里面去看看？”

        “她是不会进皇宫的，她心里有道结，教她不能进去。”

        “哦，什么结这么厉害，晨风哥哥，你快帮甘棠姐姐解开便是。我本想要去玩一玩，可她总是不依，里面究竟有什么让她放心不下？”

        “她心里的结，除了她谁也解不开。那是一个人，皇宫里住着一个她放不下时时挂念的人。”

        “怪不得呢？哈哈，甘棠姐姐也有牵挂的人啊，是她的心上人对不对？绿烟说过甘棠姐姐有一个心上人。”

        晨风没有回答，这种沉默往往就是默认。暮雨拉了拉长桓衣袖，转了话头，道：

        “长桓，今晚这里有婚宴，想不想在这里讨一杯喜酒喝？”

        长桓听此，望了望晨风，见他点点头，欢喜得跳了起来，道：

        “好啊好啊。”

        和暮雨一道去各处玩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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