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秋末的夜晚，寂静而寒冷。

        树叶落了满地，打扫的速度不及掉落的速度，只要一走动，就会踩得嘎吱响，声音是清脆的。

        园子的一圈都有灯，每一盏都亮着，但不是刺目的亮白灯光，而是淡黄色的，不过也足以让她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又一阵秋风吹来，带着入骨的寒凉，吹动了满地的落叶，树上没掉落的叶子哗哗地响。

        云也紧了紧外套，不自觉缩了下脖子，漂亮的黑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谢云骁被她那句话问得错愕了一瞬，但面容很快就恢复成平静如水的模样，从容且漫不经心地笑了两声，“出来的时候给忘了，去ktv之前做了足疗，离得近，就没换鞋。”

        那为什么和家里那双拖鞋一样呢。

        不过她没继续问。

        因为她知道，不管说什么，他总有更好的理由等着她。

        他可能会说，有洁癖，不习惯穿外面的拖鞋，所以带了家里的。

        答案没有那么重要。

        夜风很冷，她骗了他，其实她浑身上下都很冷，在他还没来的时候，她被冻得一直颤抖，但是他一来，心里有个地方，就像点了把火一样，暖融融的。

        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六分，有一个人，为了她在睡梦中爬起来，明明困而疲惫，却非要来接她。

        还骗了她。

        她执拗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眶莫名地有点烫，有点想哭。

        没有被人欺负，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伤心，但就是想流眼泪。

        谢云骁看到了，小姑娘眼尾微红，里面闪着点泪花。

        心里那个从未被人触及的地方，第一次有了感觉。

        下一秒，怀里扑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人。

        云也双臂圈住他的腰，脸放在他的肩膀处，一吸气，鼻腔中满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还带着温度。

        她的羊羔绒外套很厚，到膝盖，尽管隔着他的大衣，也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柔软的感觉。

        谢云骁胳膊抬到一半，又垂下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推开她，但是瞬间就被抱住她给替代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错的。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白天说的话，他又不是圣人，犯一次错又有何妨。

        云也抱得很紧，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推开自己。

        他稍稍一低头，下巴就可以碰到她的头发，手臂再一次抬起，在离她肩膀只有两公分的时候，停下了。

        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落下了。

        他知道今天的自己已经很疯狂了，做了许多出格的事，但好在还剩最后一丝理智，这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越过底线。

        是啊，家人之间拥抱是很正常的，谁说只有情侣才可以拥抱呢。

        他身体是紧绷的，不自然的，一动不动的，两只手臂垂直而放，指尖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外套上的羊羔毛，有点痒。

        “云也，”他开口，声音是哑的，带着刚醒来的低沉。

        “叔叔没哄过人，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你告诉叔叔好不好。”

        话落的一瞬间，云也的眼泪没有原因的淌出来了。

        一滴，两滴，从脸颊滑落，最后滴到了他的黑色风衣上，留下了看不清的痕迹。

        “不好，”她闷声说，“我没有不开心。”

        “嗯，那先上车好吗，太冷了，你会感冒。”

        她吸了吸鼻子，没说话，过了一小会，把手撒开了，低着头，不看他，快速上了车。

        车里很暖和，他来的时候就把暖风打开了，害怕她会冷。

        谢云骁却没立马上车。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里面最后一支，叼住，右手合拢弯曲，掩着风，左手按打火机点烟。

        火苗忽大忽小，被秋风吹灭的前一秒，把他的嘴里的烟点着了。

        目光飘向远处萧瑟的树木，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烟雾一出现很快就被风吹散。

        云也发现，他连吸烟的样子都是斯文的。

        丝毫不让她觉得烟是一种对人有害的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吸烟。

        远处的男人黑发如墨，鼻梁笔挺，下颚线清晰利落，身形高大，却不显魁梧，骨架极其完美，刚好让人有安全感。

        可是眼神冷漠，毫无温度，深邃的眸子再迷人也变得薄情起来，让人又不敢靠近。

        她见过别的男人吸烟，是粗俗的，无礼的，会把干净的空气全都污染，她闻到就想吐。

        但是他却不一样。

        烟不是一直在嘴里，吸一口之后就抽离嘴边。

        那薄唇轻抿烟头、喉结轻动、眼神微眯、两指夹烟的模样，全都性感无比。

        站姿是随意的，神态是放松的，但就是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她没数，可能就吸了三四口，剩下的大半截烟就被他摁灭在垃圾桶里了。

        吸烟于他，不是习惯，也不是享受，大概就只是个调剂品，可有可无。

        外面这么冷，他却不上车，非要站在冷风中吸烟。

        这大概就是他和别的男人的区别吧。

        她刚刚抱他的时候，能感觉得到，他穿得很少，风衣里面就一件衬衣。

        如果让她穿这些，在风中站着估计会打颤。

        一开车门，一股寒气侵袭而来，车里太过暖和，和外面的凉风差别太大，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奇怪的是，他身上一点烟草味都没有。

        只有淡淡的茶香和木质香。

        温柔而清冽，很好闻。

        她什么都没问，他也什么都没说。

        车安稳平静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很快就到家了。

        但到了地下停车场之后，他却不下车。

        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身上系着安全带，对云也说：“你的房间还是原样，你走之后没有人进去过，回去早点睡觉，我还有点事，先不上去了。”

        他眼里的疲惫渐渐显露，借着地下车库的灯，都能看清他眼底的黑眼圈。

        她问：“叔叔不睡觉了吗，这么晚还有什么事呀，身体可是最重要的，最好还是不要熬夜呀。”

        “公司的事，”突然想起她时常熬夜的事，竟然还说起他来了。

        “你也知道不能熬夜，”无奈而温柔地笑了笑，“下次熬夜的时候可别忘记今天对我说的话，好了，快上楼睡觉吧，明早还要早起上学。”

        虽然不知道大半夜他还能有什么事，但继续问他肯定也不会说。

        云也也困了，于是不再说什么了，关好车门，对他摆了摆手，“拜拜叔叔，那我先上去啦。”

        他眼底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柔软，带着点宠溺，说出口的话也不自觉带着温度，“嗯，早点睡，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到家了再走。”

        盛海是高档住宅，治安很好，从没有出现过小偷或室内抢劫之类的事，更没有女孩遇害。

        但他多此一举的，等她进了电梯，电梯显示停在了家门口之后，才开车离开。

        只不过，他没去公司，而是开到了一处他没住过几次的别墅里。

        -

        云也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看着房间中的一切，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失眠、给叔叔打电话、他二话不说去接她、冷风中拥抱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就像是她为了满足自己，而做出来的梦，美好而不现实。

        但环抱他的感觉太过清晰，他的怀抱又那么温暖，让她不得不相信。

        -

        到了学校她才想起来没给云若岚打电话说一声。

        昨晚睡得好好的，今早人不见了，走也不说一声，这怎么像话。

        但又觉得奇怪，这都七点多了，云若岚应该早就发现她不在谢家了。

        在桌子底下偷偷发了条微信，就没再管了。

        因为前段时间刚出过一次课外书被没收的尴尬情况，她现在在学校老实得很，唯恐再惹出什么乱子，班主任再把谢云骁叫到学校里来。

        那他肯定会觉得，她成绩没提多少，闯的祸倒是不少。

        所以直到中午吃饭，她都没有再看手机。

        吃完饭就回教室了，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这时候班里就一两个人，有时候只有她自己，老师可不会查这个时间的监控，她在班里光明正大的玩手机也很安全。

        云若岚早上回了她三条，【你叔叔给我说过了】

        【宝贝，妈妈对你睡觉这方面是考虑不周了，那你高考之前就先在你叔叔家住吧，正好离得近，回去的时候方便一点。】

        【对了，除了学习上的事，别老麻烦你叔叔，缺钱了或者要买什么东西，给妈妈说，你叔叔比较忙，偶尔抽出时间给你补补课应该可以，但是生活方面的，就别麻烦他了。】

        云也连着发了三个问号。

        怎么才一上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她问：【叔叔怎么给你说的？】

        云若岚应该是在玩手机，秒回：【说你在谢家睡不好，还有一年就高考了，在他家不但能休息好，还可以给你辅导功课。】

        云也：【然后你就同意了？】

        【你谢城叔叔和你谢爷爷都很支持，那我也就同意了。】

        她明白了，本来云若岚是不太同意的，但三人都同意，她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谢云骁从小就靠谱稳重，比同龄孩子成熟不少，是最让谢老爷子放心的一个孩子，他从来不插手管这个小儿子的事，都让他自己做决定，就算不同意，也会尊重。

        所以在他今天提出这个事来之后，老爷子自然是支持的。

        一来呢，云也这丫头和家里两个孩子相处肯定不会舒服，二来，云骁在学习上也可以帮到她。

        云也对着手机屏幕发了好好长时间的呆。

        脑子里很乱，有很多想说的，但又觉得说不说都行。

        -

        放了学，她本来想去谢家拿行李的，但云若岚说谢云骁已经全都拿回去了。

        她什么都没再说，上了校门口来接她的车。

        车和司机，都是他的。

        应该没有忙到没空来接她，都有空给她去拿行李，怎么可能没时间来接她。

        不亲自来接，但是却贴心的找好司机，每天都准时准点的来。

        自欺欺人，亦或是，欲盖弥彰。

        她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

        以往下课到他家的时候，门口都会开着灯，今天没有。

        她猜是陈姨还不知道她回来了，所以没留灯。

        换拖鞋的时候，她发现，门口没有他的拖鞋。

        是在家吗？

        那怎么一盏灯都没有。

        她喊：“叔叔？叔叔。”

        没动静。

        正常，他很少在这个点回来。

        她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玩手机，过了一会，打算回房间洗澡睡觉。

        经过他房间的时候，看到里面的大灯亮着。

        门没关紧，她下意识想推开。

        但又想到了他那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开门之前先敲门，不管在哪里都是。

        于是她也轻轻敲了几下。

        等了几秒，没一点动静。

        也对，他在家的话刚刚就应该听到她喊的那两声了，而且，他总不可能这么早就睡觉。

        推开之后，宽敞的卧室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这还是她第二次进他的房间。

        第一次就是房间停水那次，不得不来他的浴室洗澡，结果还被他撞见了。

        之后就再没进来过。

        因为卧室是比较私密的空间，她觉得如果他在家，那她进去会不自觉产生暧昧的气氛，如果他不在家，那她就更不能随便进了，多没礼貌啊。

        下意识打量的一圈。

        干净，简约，东西少。

        地上没有一根头发，大床上也没有一件衣服，只有枕头和被子，就连床头柜上，都只有一盏台灯。

        退出去关灯之前，她发现浴室的灯也开着。

        应该是叔叔走之前忘关灯了。

        透过磨砂门，能看到里面亮着暖黄色的浴霸灯。

        浴霸的灯都是在卧室里面。

        她想也没想，就按下把手，把门打开了。

        有温度的沐浴液香气瞬间扑过来，窜进鼻腔。

        水声滴滴答答的响，水汽氤氲的镜面上，有着一道又一道水痕，上方弥漫着雾气，飘飘绕饶，被她弄进来的冷空气一点一点地驱散。

        浴室的玻璃门是拉开的，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

        “叔叔”

        云也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升，从耳根到脖颈，都是烫的。

        因为，谢云骁没穿衣服。

        他腰间围着一条深灰色浴巾，松松垮垮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浴巾的位置很靠下，露出了明显的人鱼线，浴巾的边缘，有着凸起的青筋，延伸而上。

        她的视线跟随那性感的青筋，往上就是腹肌。

        一共六块，块块分明，整齐的罗列在他的腹部，她还注意到，上面布满了小水珠，此时正有一滴流进浴巾里。

        再往上，是隆起的胸肌，漂亮而富有爆发力，随着他擦拭头发的动作，时不时绷紧。

        深色浴巾和他冷白的肤色形成极大的反差，再加上暧昧的暖黄色光线、肌肤上的透明水珠，简直把性感演绎到了极致。

        让她移不开眼。

        谢云骁喉结轻动，低声说：关门。”

        云也这才有了反应，但在身体要做出下一个动作的时候，她感到有一股热流从鼻中涌出。

        一低头，是鲜红色的液体。

        一滴，两滴，从她的鼻中，缓缓流到衣服上、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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