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会儿吃完回学校？”盛望突然开口问。
他转着手里的高脚杯，“不然去哪。”
许是语气有些没控制好，盛望下一秒就沉了脸，“到底是谁教你说话这么…”
“今天不是请了一天假嘛，”齐欢赶紧出来打圆场，“下午休息休息吧，让你爸给你在楼上定个房间好好睡一觉，本来高中就累，你们刚开学还又军训，可别把身体累坏了。”
菜上的很快，没一会儿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他看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开口，“不用了，下午还有事。”
“啊…那行，”齐欢笑着点头，“那吃完让小王送你回学校吧，果然成绩好的孩子就是自觉。”
他没说话，拿筷子随便夹菜。
盛望一直没怎么做声，都是齐欢在问些有的没的，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他不会主动说话。
一顿饭下来吃进嘴里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心思全在别的地方，齐欢给盛望使了个眼色，盛望冷着脸给他夹了一块儿鱼肉。
他愣了一秒。
盛望从没给他夹过菜，以前回家的次数很少，每次一回去都一副烦躁的模样，赵茹多说两句立马张口就骂，连带着他也看不顺眼。
记忆里盛望是个刻板严厉的人，从没对他笑过，也不记得他的生日，不知道他读初几，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盯着那块儿鱼肉很久，隐忍了好一会儿才没把它连着盘子一起掀了。
他只觉得可笑，讽刺。
“尝尝吧小予，”齐欢又开口了，“你爸可没有给别人夹菜的习惯啊。”
说的跟你多熟悉他似的。
他放下筷子，靠在椅背里，“我有件事要你帮个忙。”
盛望也停了筷子，“你又打架了？”
他挑了挑眉，“什么叫又？”
“自己心里清楚，”盛望给齐欢也夹了一块儿鱼肉，“刚开学就把烟头塞人家高二一学生嘴里，你倒是能耐。”
他还未答话，齐欢先抢先了，“那不是高二那孩子欺负他们班人吗，小予替自己班的人出头有什么错？你别把责任都推到孩子身上，小予多仗义啊，要我夸都来不及呢。”
盛望夹给齐欢的一块儿鱼肉始终出现在他的余光里，猛一下刺痛了不知哪里，疼的要命。
也许是心里属于赵茹的那一小片空地吧，被栽了一株名叫“齐欢”的野花，他看得刺眼极了。
结婚十多年的发妻连生日都不记得，却知道给别的女人夹菜。
他握紧了椅子扶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发颤，方才慢慢松开，他有事要找盛望帮忙，该忍的忍了便罢。
“有什么好夸的，越夸越上天，”盛望放下筷子，“什么事？”
他尽量不去看齐欢那边，也不看那块儿鱼肉，“你找个专业些的律师给我，我有个朋友要打官司，金钱诈骗引诱贷款类的。”
“什么朋友这么小就要打官司啊？”齐欢又开口了，“小予，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这闹不好要进去的，你还是别管…”
“我他妈跟你说了？”他猛地语气一冷，眼神也凌厉起来，终是烦透了齐欢，猛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句爆发出来后两人都一愣，齐欢像是没想到他态度变得这么快，一脸无措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盛望当即也沉下脸，瞪着他瞪了好一会儿，愣是没骂出来。
“好好说话，你齐阿姨是为你着想，别呛，”盛望好半天憋出一句，扭头冲着齐欢开口，“这小子就这脾气，别放心上。”
齐欢嘴角抽了抽，想露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继续说，”盛望给他倒了杯水，“你朋友具体什么事？”
“被骗进一个诈骗公司，那公司的人诱骗他贷款了二十万，就这事。”
关于段莘的事他不想与盛望多说，一是盛望不负责管这类型事，都是手底下的人在查，那天去派出所也只是为了他，二来他实在不愿和盛望多沟通，怕沟通多了脾气压不住又要吵起来。
盛望想了一会儿，“立案没？”
“没，”他摇摇头，“还没起诉，先有的这个打算。”
盛望拿出手机，“我把律师微信推给你，那人姓张，跟我交情不错，专业性也强，具体情况你跟他说。”
他暗暗松口气，“好。”
“控制一下你的脾气，别动不动就跟人呛，”盛望虽说的严厉在批评，语气却平和，“不然以后到了社会有你吃亏的时候。”
手机震了震，估计是盛望推来的微信，他拿纸巾随便擦擦嘴站起来，“嗯。”
“吃饱了？”
“饱了，”他拉开椅子准备走，“下午还有事，我走了。”
“小王在门口，你让他送你回去。”
“不用，”他拉开门，瞥了眼脸色僵硬的齐欢，“让他送你小老婆吧。”
说完门一关，人消失在包间里。
王浩在走廊出来的大厅里坐着，他走过去按了电梯键，王浩赶紧走过来，“这才半个小时，就要走了？”
“怎么，”他反问，“不然继续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
王浩似乎没料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那倒也没到那份上，那女人是你爸以前的老同学，之前恰好碰见了才又重新接触起来。”
“呵，”他冷笑，“旧情人吧。”
“啧，”王浩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你小子，怎么什么都能让你给猜到。”
他扯了下嘴角。
“没跟你爸呛吧？”
“我又不傻，倒是怼了那女人一句，”他嫌电梯来的慢，忍不住又戳了几下，“那女的烦的要死，我说点什么她都抢着接，目的性也太明显了。”
“是，”王浩说，“不过说起来齐欢倒是痴情，这么多年也没结婚，说是一直在等你爸…”
话还没说完，他扭头看向王浩。
王浩被质问的眼神盯得一顿，“额…离婚不是因为她，她是后来才碰见你爸的，知道你爸的事儿以后就成天去单位找，说起来其实你爸也没多喜欢她。”
“放屁，”他收回眼神，“人还知道给夹菜呢，他他妈的，给过赵茹什么。”
王浩沉默了下，又开口，“这男人不懂浪漫，不也得手把手教么…”
“狐狸精。”电梯门一开，他甩下一句话进去了。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一点了，他沿着街道晃悠着，这儿是比较繁华的靠近市中心的地带，街道宽大，人来人往，到处是高楼大厦，四周有兵巡逻。
他一边走一边给段莘莘打了个视频，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在医院呢？”他看着她四周白花花一片。
“是呢，”段莘莘笑了笑，出了病房，“刚喝完鸡汤，我爸说炖的太好了，我妈都喝了两碗呢。”
他笑着，“是么，你吃饭没？”
“吃了，楼下有家餐馆，下午我就在医院陪我爸了，你就不用来啦。”她坐在走廊的公共椅子上。
“行，”他点点头，“那我下午回学校，老于怕我没事儿干给发了一套卷子。”
她笑的开朗，“你们班主任也太操心了。”
“可不。”
“哎对了，和你爸爸聊的怎么样呀？没吵起来吧？”
他摇摇头，“谁乐意跟他天天一见面就嚷，个老死板变化还挺大，他那个小老婆嘴跟开过光似的嘚吧嘚吧，听的我烦得很，就呛了她一句，盛望居然也没说什么。”
“再怎么说你是他亲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挑挑眉，“但愿吧。”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盛望夹给狐狸精的一块儿鱼肉，顿时一股子窝火又差点窜上来，轻轻皱了下眉压下去了。
“段莘，”他一边闲逛一边说，“我这儿有个比较专业的律师，等晚上我把他微信发你，你再给你爸妈，关于起诉的事情跟他说就好。”
段莘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看着盛向予随意懒散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去和盛望吃饭。
她好像欠了他很多，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多到比星星还数不清。
有些人是不求回报的，他说过。
“哎哟哎哟，”他笑着看着她，“小眼睛又红啦？”
她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他停下脚步，“好了好了，不哭，要实在觉得太感动，不如有时间来看看二狗吧。”
她一愣，“二狗？”
“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他找了处阴凉地儿的长椅坐下，眸子平静，“清明节的时候你曾经送我一朵雏菊，我一直养着…”
“我知道，”她说，“你同我说过。”
他有些诧异。
“某天某人喝多的时候。”
两人沉默的对视，最终都笑起来。
她眼睛弯着，睫毛像羽扇，酒窝也出来了，他眉眼温柔，比星河还烂漫。
笑了一会儿她开口，“知道啦，那我下个周末，去一中找你，看你女儿。”
他眨了下眼，“也是你女儿。”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挂，视频挂断以后他收起手机，拿了根烟出来叼着，也不点着，一边叼着烟一边一下下慢慢按着打火机盯着看。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像两个人，上一秒可以肆无忌惮笑，下一秒又安静下来，一句话不想多说。
许是盛望的那一筷子太出乎意料，他到现在脑海里画面都挥之不去。
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吃鱼了。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头顶落下几片枯叶，有一片落到他肩上，正想扔开，刚扭头就发现从身后出现一只手，帮他把枯叶拿开了。
再抬头，一张陌生又有一点眼熟的脸。
直到听见那人微笑着，用轻柔的声音唤他。
“盛向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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