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段莘莘带盛向予到了紧挨着西关村的西关镇，镇上相对比较落后，街边到处是烧烤、小型理发店，以及喇叭里不停播放着搞活动打折的服装店。
记忆里这是她第二次来镇上，第一次是很小的时候，段奶奶带她来赶集，比起当时印象里热闹的人山人海，此刻路边偶尔经过几个买菜的大妈，显得略微冷清了些。
盛向予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在这样生活节奏慢的安静环境里更加舒适。
段莘莘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盛向予，他却摇摇头，“我不吃。”
段莘莘收回来垂下手，盛向予在她左侧，她把那串糖葫芦拿到自己右侧。
盛向予原本是在市中心的别墅区生活的，想都不用想，他从小该过着如何奢华的生活，对于此刻这样穷酸的小镇，他心里应该是无比嫌弃的。
“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啊？”段莘莘好奇的问出口。
盛向予脑子里回忆了下，“上绘画课，钢琴课，各种课，有时候也会和大家一起爬树，或者踢足球。”
“为什么要上课啊？你喜欢画画和钢琴吗？”
盛向予摇摇头，“不喜欢，家里让学的。”
“哦……”段莘莘慢慢点头，看着这个人烟稀少的小镇，不知道该带盛向予去哪里。
正发愁之际，盛向予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陈旧的小型摩天轮，“那是什么？”
段莘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把目光投过去，那是个已经废弃的游乐场，两人走近了才发现里面的娱乐设施还不少，在段莘莘记忆里这个游乐场在她小时候来时还很热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关闭了。
盛向予走到总电闸处，轻轻拉开虚掩着的小门，然后猛地拉下总电闸。
整个游乐园如同重新拥有了生命般奇迹的苏醒过来，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
盛向予拉着段莘莘走到摩天轮上，等到吊着的小车紧挨地面时，两人快速的跳了上去。
段莘莘举着糖葫芦开心的笑，“你不怕它等下坏了，咱俩下不来吗？”
盛向予坐在对面，看着摩天轮一点一点在旋转，自己慢慢的升上去，脸上透着几丝无所畏惧，他抱臂眼里含着笑问她：“你怕吗？”
段莘莘摇头，“不怕。”
“那不就对了。”他一副轻松自在又坦然自若的模样，看的段莘莘本来担忧的心一下子放下去。
也许只有在这个肆无忌惮的年纪，才能面对一切未知危险都临危不惧吧。
段莘莘看着手里剩一半已经吃不下的糖葫芦，突然递给盛向予，一脸理直气壮，“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掉。”
盛向予接过，咬了一个在嘴里，酸涩带有甜味的山楂被他咬碎化开，他吐掉嘴里的籽，把糖葫芦又递给段莘莘，“酸死了。”
她是如何吃的下那么大几颗的。
摩天轮慢慢转动，很快两人到达顶峰，整个小镇几乎一览无余，段莘莘趴在玻璃上往下望，街上的人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盛向予想起自己初一时，发觉母亲出轨那天下午，他站在酒店楼顶处，下面的人和现在一样，小到只是一个黑点。
“段莘。”他突然开口，声音不紧不慢。
“嗯？”
“你敢不敢跳下去？”
段莘莘被吓了一跳，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盛向予，盯了他半天才开口，“你瞎说什么？我当然不敢，跳下去不死也残废。”
盛向予笑笑没说话，觉得她这样惜命真是可贵。
“你难道敢吗？”她突然反问。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摇头错开目光，“不。”
那时候不管不顾的奔溃，被她好不容易拉回来了，那些儿时的绝望和痛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曾经。
可彼此不知道的是，实际上他们之间，没有人不敢。
两人从摩天轮上下来，天已经快黑了，游乐园五彩斑斓的灯显得更加亮，段莘莘一蹦一跳的走着，手里的糖葫芦再一次塞给了盛向予。
他皱眉，“又给我？”
“我吃不下嘛！”
他心里无比嫌弃，但还是又咬了一个，把剩下的扔进垃圾桶，突然发现她手里还有一串没拆开的，于是扬眉，“那个你可别再给我了。”
段莘莘低头看着自己左手的糖葫芦，这才发觉到还有一串，顿时无语起来。
“知道了，不会再给你了。”她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她就不买了。
突然游乐园门口响起大喊的声音，“予哥——”
段莘莘望去，是杨子越，走近了才发现他原先一头的红发已经染成了黑色，张扬的耳钉也取了下来，等两人靠近后开口，“你俩在这儿干什么呢？”
段莘莘看着盛向予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只好开口，“这个游乐园现在还可以玩哎，我们刚从摩天轮上下来。”
“摩天轮？”杨子越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哦，那个啊，刚停不久，我们现在一般都骑车到山上玩。”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段莘莘觉得像杨子越这样调皮的坏小子肯定是和一群狐朋狗友从小在泥地里打滚的那种，为此她不是很感兴趣，不知道盛向予感不感兴趣。
“好玩的多了去了，我和表弟今晚还准备去放烟花呢，”杨子越看向盛向予，“予哥，一起去呗？带上段莘莘一块儿。”
“烟花？”段莘莘突然开始感兴趣，扭头抓着盛向予的衣袖摇了摇，“我们去吧要不？我还没放过烟花呢。”
段莘莘承认，自己的话带有明知他会拒绝但还是试试看的心理，她知道像盛向予这样不喜热闹的人，是不会对一群人上山看烟花有兴趣的，但她还是开口问了，只是想努力让盛向予感受一下别有的氛围，哪怕明知他会拒绝。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方式让他慢慢变好，所以她只要看到一条可走的路，就会毫不犹豫的踏上去，若发现是死路，也罢了。
盛向予下意识就要拒绝，可看到段莘莘那充满渴求的目光，她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一汪春水，一瞬间他似乎被融化，“你想去吗？”
“想去。”
“那我们就去。”
这么长时间，段莘莘终于找到一条可走的路，她开心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她的笑像冬日暖阳一般照射在盛向予脸上，连同他的眉眼也柔软温暖了起来。
杨子越没见过此时此刻的盛向予，印象里的他总是冷漠疏离，导致他怎么靠都靠不近，他一度认为盛向予是个不折不扣的无情大魔王，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可这瞬间他眉眼间罕见的温柔，却是对着一个女孩子。
仿佛因为盛向予眉宇间柔的出水的神情，连同对着他笑的少女也变得无比明媚动人。
杨子越似乎发觉了什么。
三人分开在小镇出口，临走时段莘莘突然想起来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把它递给杨子越，“给你吃吧，我正好买多了。”
盛向予霎时间黑了脸。
杨子越慢慢的接过，看了一眼一旁像要杀了他的盛向予，突然把糖葫芦再递给他，“还是给予哥吧，我不爱吃酸的。”
段莘莘翻了个白眼，“他才不要呢，不然这串怎么会多出来……”
她话没说完，盛向予慢慢接过，修长的手握住糖葫芦的木签，神色这才好了一点，“谁说我不要。”
“那我把我吃不完的那串给你你干嘛扔掉？”
“我嫌弃你口水。”他眼睛都不眨的撒谎。
段莘莘急得瞪大眼睛，凶巴巴的把那串糖葫芦又抢回来，三五下拆开往上面吐了几下，再把他塞进盛向予手里，“有本事你就把它吃掉！不然我以后嘲笑死你！”
盛向予一脸淡定，一边盯着段莘莘一边咬了个山楂在嘴里，仿佛刚才段莘莘往上面吐口水是不存在的事，他举着那根糖葫芦闲庭自若的走了。
段莘莘张牙舞爪跟上去。
晚上两人吃完饭，段奶奶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段莘莘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在她身上。
凉风微微吹起，段奶奶把手里的扇子放到一边，“那孩子有心事。”
段莘莘愣了一瞬，知道说的是盛向予，没有想到段奶奶会这么快看出来，明明盛向予来到她们家后一直礼貌的在笑，她认同的点点头，“他爸妈离婚了，他现在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段奶奶不可思议的坐直了身子，“那孩子看着和你一般大。”
“比我大两岁，马上要中考了。”
段奶奶叹口气，重新躺回摇椅里，“人的命啊……真是老天爷注定，愿那孩子身边有个可信之人哪。”
段莘莘抬头望着满天星辰，“如果老天爷看得见他，一定也会怜惜他。”
如若神明真的存在，她希望可以保佑盛向予一生平安顺遂，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奶奶。”
“嗯？”
“我想帮他。”
想帮他度过这黑暗的人生阶段，想陪在他身边做对的事情，想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和他的父母那样残忍，想让他成为好的人，心怀大义，而不是像前世一样宁愿互相伤害，也坚决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风停了，段奶奶重新拿起扇子慢慢摇晃，“被抛弃的人哪，就像一粒种子，会被风吹到该去的地方独自成长，可能在外人看来他们孤寂，没有归宿，可他们本身却自由。天上地下，各有各的好，莘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独立生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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