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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突变


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篝火被人一脚踢灭,谢闵低头看了看确认它不会再燃起后,便直起身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沈珣叹了叹气。

        “沈兄,你不要担心,你师弟聪慧,一般的妖物伤不了他的。”

        沈珣阴沉着脸,第几次了,周椋椋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倘若出了危险他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沈珣默不作声地接过岳启递过来的水,皱着眉心想道:他检查过昨晚他们休息的地方,周椋椋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说明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并不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椋椋要这么做。

        ”他就是要逞能,不就是觉得我们拖了他后腿。”

        阿肆瞪着眼睛骂道,她既担心又愤怒,心中所想也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出来,“从进山开始,他就一直不满,不是嫌我们走的慢就是觉得杀的精怪品级太低。”

        “算了,阿肆,椋椋他只是有些冲动……”明煦摇了摇头,想要给周椋椋说几句好话。

        “他多大了还要耍性子,庄主之前就说了,无论如何要我们四个一直在一起,他现在一声不吭地就跑了你还要帮他说话,我们又要除祟又要找他,他以为他还是少爷吗要别人全都围着他转?”

        明煦摆了摆手,“不是的,阿肆你怎么能这么说椋椋,他……”

        阿肆有些生气,再加上明煦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意,两件事情冲突在一起,把起了火星子的怒意直接点燃,“什么是不是,他难道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还在帮他说话,你管我说什么,明煦你是给周椋椋当下人当惯了吗!”

        “够了!”沈珣吼了一声,朝着他们的方向怒目而视,“吵什么吵,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吗?”

        阿肆张了张嘴,抬头看见明煦缓缓垂下了头,她心中突然有些愧疚,可她实在是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也不受控制地难听了点,但是要让她现在道歉她又有些拉不下来脸。

        “他不是什么胡来的人,出了事也有自保的能力,先找找看吧,兴许就遇上了。”

        沈珣仍旧冷着脸,撑着腿站了起来,没想到会耽搁了别人的进程,他们三人与太华山弟子同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西山峰走下。

        如今想来,大概每一届的首位都是从漫长的厮杀中挣出来的,尽管明令禁止过弟子间自相残杀,但是为了那点虚名与宝物还是有人会痛下杀手,久而久之,这些条例也都无人在意了。

        世家间明争暗斗早就是你知我知的事情,在这种封闭的环境当中,也不乏有人会借机寻滋挑事清算旧账,到时候出了人命安在妖魔头上就可以了,纵然其中缘由大家都曾怀疑,但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追究什么。

        沈稳当年在天横山到底经历过什么,她一个人在里面厮杀一个月,没有人协助,还要时刻提防那些想要打压祁乐山庄的人,可想而知会有多艰辛。

        白天葛烈那一箭,是冲着要他命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岳启及时赶到,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沈珣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沈稳让他不要争那些所谓的荣誉,因为其中艰险她亲身经历过,知道为此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

        为什么不让他去,是因为如今的祁乐山庄再也不需要一个人靠拼命去争回原有的尊严了。

        ……

        山中暗无天日,又有妖气魔气纵横林间,百步之内天气变化了几轮,一会儿犹如寒冬,一会儿犹入火炉,进了山中心,便好似坠入冰窖。

        阿肆冷得瑟缩了一下,一直站在她斜前方的明煦像是感受到了一样,步伐慢了下来,侧过头担忧地看向她,阿肆还在与他闹着别扭,余光瞥见,虽是心中柔软了一下,却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好冷,幸好老四没来,不然有他好受的。”谢闵牙齿打了个颤,默默地收起了他的扇子。

        “说起来,宋研为什么没有参加百家大典?”闻言沈珣便问道,半个月前还约好了天横山再见,如今却见不着人。

        “哎,老四呢他腿一直不太好,一到冬天或是雨天就疼得厉害,上次在横州又受了伤,虽是修养了半个月,还是不见好转,所以师兄就让他回太华山养伤了。”

        山中无日月,如今算起来,在天横山已有半月之余,他们一群人当中,岳启铃铛上的螺纹是最多的,以他的资质与修为,这一代年轻修士无人出其右,想必最后胜出的也是他。

        沈珣依旧没有找到周椋椋,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但是索性未曾听到有关祁乐山庄弟子遇害的传闻,他心里也不至于太过忧愁。

        天横山地处西北,悬崖陡峭,密林丛生,整座山上有两峰,高耸的山峰之间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盆地,有一汪碧水流于山间,清澈见底,宛如明镜,苍穹居上,映于水面,又有飞鸿留影,人在其中,好似已立于云端,青天近在咫尺,便称天横山。

        沈珣穿过密林,拂开面前的藤蔓,所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要说在那暗不见天日里的林子里呆了半个月,沈珣好像鬼门关口走了一遭。

        先前还想着打打山鸡或是烤野兔子吃,进去了才知道这山里哪有什么能吃的禽类,都是些成了精的妖怪,皮糙肉厚还带毒,偶然路过一处溪流,却见水鬼在里面安营扎寨,沈珣走近时,正看见一个绿皮猴子往水里撒了泡尿,他目瞪口呆,拔起腿就跑了。

        “水,水水!”

        沈珣吐着舌头扑到岸边,给自己灌了几口干净的水后便仰面躺在地上,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伸出手,透过指缝向外看去,不是阳光,而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岳启蹲在他身旁,一手遮在他头顶,一手拿着一个药瓶,“治虫咬的药膏。”

        沈珣心里蓦地软了一片,他直起身接过,林子里本就蚊虫多,又逢夏季,待在里面更是苦不堪言,一开始还能忍受,近两天实在是被咬得多了,他抓得也勤,后脖颈那块被挠破了皮。

        沈珣侧过头,将脑后的长发拨到肩前,又将后领扯开些,露出一片常年静在衣下,被捂得白润的肩膀,从岳启的角度看去,藏在衣领下的霞光欲隐欲现,有一瞬间好像能捕捉到沈珣微微颤动的肩胛骨。

        岳启喉结动了动,睫羽绘下一片阴影。

        沈珣将药膏抹开,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听话的头发甩到一边,但是那些未曾被扎起的碎发就贴在后脖颈上,实在有些碍事。

        沈珣不得要领,准备就这样凑合着先涂上药,然而他尚未动作,便有一个微凉的指尖按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药膏被人轻轻抹开,冰冰凉凉之外还有些微微的麻意,沈珣僵硬着身体,他将头发拢起,另一只手举着药瓶。

        岳启站在他身后,很轻柔地替他将那些被蚊虫咬出的红疹涂上了膏药,微凉的指尖被体温点燃,常年握剑留下的茧摩挲着皮肉,灼热的鼻息流窜在颈间,沈珣热出了汗,他忽然觉得自己要自燃了。

        短暂的片刻被无限地拉长,长到好像有一个世纪,岳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块红透的皮肤,蓦地瞥见沈珣绷紧的侧脸,觉得好笑又稀奇,没有想到沈珣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他几乎想都没想,顺其自然般,对着涂好的地方吹了吹,“好了。”

        沈珣肩膀猛地一跳,他动作很不协调地站起来,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同手同脚”。

        宁静的傍晚湖面平静无波,偶有飞鸟掠过,惊起一片涟漪。沈珣坐在岸边,借着霞光比划着手中的小刀片,他对着湖面,细细地修整着下巴上的胡茬。

        明煦已经烧好了水,谢闵架好了树枝准备烤鱼,他们再休息一个晚上就去另一个山峰。

        阿肆将些行李往纳戒里收,明煦看她弄得吃力,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好几次急着想上手帮忙都被阿肆无视了去,正要开口说些好话,就听见远处突然嘈杂了起来,不时传来几声大笑,想来是有其他人从另一个山峰下来了。

        沈珣本来刮着胡茬,听见声音便抬头一看,他眼睛并不是能看得很远,只知道有一群人正向这走来,举着火把,为首的几个看不清晰,沈珣眯了眯眼,突然一顿,小刀便擦着下巴划了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

        沈珣“嘶”了一声,抬手抹掉了血珠,眼睛却死死地盯住前方,神色凝重。

        “周椋椋!?”

        阿肆一气之下将手中的水壶砸在地上,他们一行人找了大半个月,行程耽搁了不少,谁能想到周椋椋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一群神冶宗弟子中间,还和葛烈有说有笑的,别人不清楚神冶宗和祁乐山庄的渊源,他难道不知道吗?

        “哟,巧了不是,你们也在啊?”

        葛烈勾着嘴角,背着手慢慢地踱到他们面前,周椋椋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无视了阿肆的骂声。沈珣缓缓站了起来,盯着周椋椋,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只是碰巧遇到,便结伴同行而已。”

        “你跟我们一起不是结伴同行,非要去找外人?”阿肆几乎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她觉得周椋椋八成是进山之后被哪门子邪祟附了身,净干不出人事。

        “椋椋,你下次别再这样了,大家都很担心你,这半个月来我们一直在找你,而且你怎么能和……”明煦目光移向一旁的神冶宗弟子,没有再说下去。

        “明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我乐意往哪去就往哪去,凭什么和你们报备?”周椋椋横眉一蹙,冷声讥讽,明煦惊讶地张了张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阿肆一听气得眼睛瞪得极大,正要骂些什么却被沈珣拦了下来。

        “那我有没有资格管教你?”

        沈珣冲上前,抬手一拳砸在周椋椋脸上,将他掀翻在地。周椋椋捂着脸,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他红着眼瞪着沈珣,咬着牙扭了扭脖子,额头上经络凸显,迅速地扑过来,然而他尚未凑近,便被人拦住了身形。

        岳启一言不发,神色冷峻,他目光极为漠然地落在周椋椋身上。周椋椋气极而笑,不耐烦道:“让开。”

        然而岳启一动不动,周椋椋料定他是要与自己作对了,指着他的鼻子愤声骂道:“你一个太华山的人你多管闲事干什么?你装这幅清高的样子给谁看?滚开!”

        平时周椋椋对他们明里暗里地讥讽便罢了,这会儿还敢指着岳启的鼻子撒泼。沈珣怒急而视,偏巧神冶宗的人还在这里浑水摸鱼,见他要动手,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葛烈故作惊状,扬声喊道:“沈三公子,好端端的,你这怎么能打人呢?”

        沈珣咬了咬牙,极力平复愤怒的情绪,他正要开口让葛烈的人滚开,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长久的嗡鸣声。

        这个声音极为刺耳,几乎要穿透耳膜,众人立刻捂住耳朵,有些功力不足地已经跌跌撞撞,倒地不起,沈珣皱着眉低头看去,看见倒在地上的人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捂住耳朵,运功……快……”

        沈珣艰难地说出口,他感受到自己的胸腔正在振动,耳朵刺痛得厉害,就好像有一枚细针在拼命地往里钻。

        沈珣吃力地抬起头,看见有一个修士的耳朵里涌出大片鲜血,紧接着整个脑袋忽然爆炸,白的红的脑浆糊了一地,沈珣强忍着恶心别过头去,有些人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开始呕吐,下意识松开手去捂住肚子,便被这声音趁机震穿了耳膜,倒地不起了。

        长久地嗡鸣声停止之后,又听见振翅之声,众人抬起头,闻声望去,看到远处崖壁上挂着一个黑影,正要细瞧,只听见一阵猛烈的风声,这东西倏地张开双翅,竟是一只蝙蝠。

        这蝙蝠离得尚远,具体大小分辨不清,只见它猛地振翅飞近,才陡然发现,这东西张开双翼竟有三丈不止,速度极快,顷刻间便飞至眼前,一口吞掉了两个人的脑袋。

        沈珣抬手抵御住迎面而来的狂风,差点站不住脚,他艰难地开始结印,胸口因用力而剧烈地起伏着,在这个巨型伏翼冲过来之前迅速划下一道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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