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惹恼
谢景宥从前拍戏的时候用到过道具折扇，当时跟着道具老师学了不少转扇技巧，因此自从他拿到郁朔送他的枇杷折扇之后，有事没事便要转两下，十分手欠。
他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进进出出书房好多个来回，人连带着扇子都将郁朔转得心烦不已，一直到吃过晚饭，郁朔终于忍不住了。
“要不你把扇子还给我吧？”
“那不行！”谢景宥正在研究一个高难度的转扇动作，闻言手一抖，扇子掉到了地上，他忙捡起来，前后细细检查了一番，反松了口气，瞥着郁朔的脸色，打笑道，“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道理，送人的扇子也没有，郁小郎君，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要懂。”
郁朔似乎很想给他个白眼，但是读书人念着“君子端方”，让他做不出来，最后也只是眼神凉丝丝地盯着谢景宥给予警告。
而谢景宥早已习惯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不仅没受到威胁，反而心觉有趣，偏想逗人，一招一式地都快转到郁朔脸上去了。
“你看这个，这个超难！”
“你看看看……哎，哎！是不是？”
“是不是很厉害？”
“想不想学？我教你啊，学会了拿出去装……呃，多有b格，不是，我是说……多好玩呐！”
“……”郁朔黑着脸，扭到另一边不去看谢景宥。
“真不想学？”谢景宥依旧喋喋不休。
“这招式，简直帅气逼人的好吗？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高低都得比划比划……”
“…………”
郁朔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悔上加悔！极度后悔！自己作什么闲要给谢景宥做扇子？
谢景宥瞧着郁朔这副想骂人又憋着不骂出来的模样，愈发觉得好笑，一时停不下来，他坐在石凳上，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才堪堪停住。
天色已是微暗，阿禄和采何两人吃过饭出去了一趟，这时正好回来跟谢景宥回话，是关于今日粥棚的事。
建南王世子恶名在外，一天虽不能改变一个人的顽劣形象，但终归是“吃人的嘴软”，比如现在，谢景宥今日出门一趟，背回来的骂名就比以往少了许多。
他明白积水成渊的道理，对这个风向还算满意。
行一日善不够，那便日行一善，谢景宥交代阿禄将粥厂多设一段时日。
主仆几人聊完正事，末了，谢景宥看了眼此时已经捧了本书坐在回廊下的郁朔，少年人微锁着眉头，似乎还没从谢景宥的烦扰中脱身。
“阿禄……”谢景宥憋着笑，收回目光。
“世子还有什么事？”
谢景宥做了个稍难的转扇动作，问道：“你会不会这个？”
阿禄摇摇头：“不会。”
“想学吗？我教你。”
阿禄眼睛一亮：“想！”
他年纪比郁朔还要小上一些，玩心本就重，下午见谢景宥拿着把扇子转来转去，他便起了兴趣，自己也有些手痒，奈何白日里一直忙着，就想着晚上再找把扇子自己琢磨，不想谢景宥这会儿说要教他。
难吧，都爱玩这个！谢景宥一笑：“瞧仔细了啊！”
他食指与中指夹着扇柄，轻轻一翻，展开的折扇便在手上灵巧地转了一圈。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你先试试。”谢景宥说着下意识要将手中的扇子递给阿禄。
阿禄其实没太看清，但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他去伸手接谢景宥手中扇子的时候，谢景宥却突然又收了回去。
阿禄：“？”
谢景宥不知为何，装作不经意地瞧了一眼郁朔的方向，眼神似乎略带心虚。
看到郁朔的注意力应该始终在书册上，并没关注这边，谢景宥稍稍松了口气。
“咳……阿禄，你还是重新找把普通的扇子去吧。”
阿禄并不知谢景宥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凭自己理解：“噢噢……世子说的是，我笨手笨脚的，再给您的扇子摔坏就不好了。”
说着，他便转身去找了。
谢景宥一个人站在原地，默默拍拍胸口心道幸好自己脑子转得快及时收了手。刚才他习惯性将手上郁朔给他扇子递给阿禄时，不知为何，总觉得郁朔在身后凝视他，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了黛玉妹妹的荷包。
将郁朔送的东西转手递到别人手里这种事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谢景宥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只是他于郁朔，不同于宝玉之于黛玉罢了……幸好幸好……
日头开始落山，回廊下的光线逐渐开始变暗，采何过来将院中的灯笼一一点着，烛火隔着灯笼纸，映在郁朔脸上，照得他脸红红的，再加上缠着纱布的脖颈，看起来稍稍褪去了一点冰冷意味，眼神却依然清峻，并不柔和。
谢景宥兀自在心中导演了一番“浪子回头”，默默叹了声气，转而思索起他教阿禄玩扇子，一是因为无聊，二是因为想看看郁朔的反应——他十分好奇，郁朔是真的没有一点玩心的吗？回想自己高中那几年，安静看一个小时书都做不到，学一会儿就得东瞅瞅，西看看，摸摸鱼闹闹同桌啥的。而郁朔一天到晚，只要没事的时候，必然是在学习的。
哎……谢景宥已经得到了结论，郁朔大概生来就是为学习的吧。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正想着，阿禄已经寻了扇子回来，走到谢景宥面前，不太熟练地转了一个。
“世子你看是这样吗？”
谢景宥看着他第一遍就转成了，不吝夸奖道：“你是个人才。”
“世子说笑了……”阿禄“嘿嘿”笑着，熟练了几遍，谢景宥便教他下一个动作。
花样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复杂起来，不过阿禄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一直到中高级难度，他才显得有点吃力。
阿禄练得有些忘乎所以，有个动作他手指怎么都使不上力，便加了甩手臂的动作，以此借力，试了两次差不多要成功了，第三次他决定全力一试，却不想正是这次出了事——那扇子脱手而出，直直朝坐于回廊下的郁朔飞去，准准地砸到了郁朔手上的书。
“啪！”一声响，书与扇齐齐应声落地。
阿禄愣住了。
谢景宥也愣住了。
郁朔的脸色黑了片刻，阿禄连忙回神，跑上前去将书捡起来还与郁朔，连连道歉：“公子恕罪，小的不是有意，小的该死！”
“郁朔啊，这事主要赖我……”谢景宥见状，正想打个圆场，却不想郁朔直接忽略掉他，接过阿禄递过的书，顺便侧身捞起那把还在地上的白扇，还给阿禄，淡淡道：“无事，你不是有意。”
郁朔说完便继续低头看起书，阿禄愣愣地将白扇接过去，愣愣地道了谢，往后退回去，看了谢景宥一眼。
谢景宥见郁朔始终不为所动，也知道自己被无视了，原本逗人的心思便忽然无趣起来。
阿禄最会察言观色，立马便瞧出来谢景宥的乏味来，主动道：“世子，那我现在便去做事了，不打扰……”
“没事没事！”谢景宥虽然没有了刚才那番热情，但反正暂无其他事，就当打发时间了，他叫住阿禄，打算再教他一个，“还有一个，你看好了……”
他说着，做起一番连贯的动作，谢景宥本就面容清俊，此时正着一身绛朱色的轻衣，那画了枇杷的纸扇在他手上翻出了花，配合着广袖翻动，这动作干脆利落，“唰唰”几下，不过须臾，连人带扇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别有一番雅境。
阿禄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自家世子，一时看得有些呆愣。
而郁朔始终绷着，一直到谢景宥收手的动作了，他才扭头看过去。
但“好事不招人，坏事正赶趟”，就在郁朔看过去的这一瞬间，全程无失误的谢景宥偏偏在这时手滑了一下没拿住。
“啪嗒！”一声，纸扇猝不及防跌在了地上。
全场寂静。
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候了，谢景宥对上郁朔的眼神，心中默念一声“卧槽”。
郁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大抵是无声的谴责。
“哈……哈哈……”谢景宥干笑两声，阿禄眼疾手快，这会儿功夫已将那脱手而出的扇子捡了起来，递还给谢景宥。
“世子，这……”他看着手上断了一根扇骨的纸扇，不知说什么。
谢景宥接过扇子低头一看，内心直呼救大命。
他瞧一眼扇子，瞄一眼郁朔，反复几回：“我……”
刚一开口，郁朔便起身从回廊下起身，快步走来，不等他多说一个字，一把夺过扇子，转身几步进了书房，关上门。
这动作也很利落，一气呵成。
谢景宥跟了几步，被关到了门外，敲门的手伸出去一半又默默收回，几番犹豫下来，回头看了看阿禄。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阿禄试着开口：“世子，我觉得……郁公子生气了。”
废话，谢景宥心说自己不瞎，阿禄犹豫了下，又道：“世子，我还觉得……”
谢景宥指望他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什么？”
“我觉得您现在有点像今日我见的张员外。”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谢景宥不解：“怎么说？”
阿禄认真道：“张员外惧内。”
谢景宥：“？？”
“真的……”
与此同时，书房中传来一道细微响动，像是一支笔落地的声音。
谢景宥心说这人怕是今晚不能解气了，留着待明日冷静冷静再哄吧。
他面色沉沉，转身朝阿禄走了两步，阿禄见世子气势汹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吓得往后躲了躲，谢景宥走上前，几度欲言又止，抬手戳了戳阿禄的心口处，挑了个好听的：“你这里缺点东西。”
说完他便也回房去了，那边房门关上，阿禄才转过弯来——缺心眼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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