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变故
“后退，全部后退！！不要靠近！！”
粥棚边上，一个乞丐装扮的男子手持一把短匕首，狠狠地抵在郁朔颈间，面色凶厉，情绪激动地吼叫着威胁。
一众排队的人见状已经躲到了稍远处，却并没有离开。王府的侍卫家仆都持刀箭，迅速戒备起来。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阿禄神色紧张不已，一脑门冷汗顾不上擦，平时伶俐的嘴也不甚利索了，磕磕巴巴道：“这位侠士，你……你要什么好商量，能不能先把人放了！？”
他被这瞬息之变吓得不轻，方才还是一片祥和之景，怎么一转眼，这“世子妃”就被人拿刀挟持了？
郁朔头戴面纱，尚且不出一声，他的双手被歹徒扣在身后，不得动弹。
那歹徒闻言冷笑一声：“呵！一条狗也敢应承？”
“那你要做什么？”阿禄顾不上理睬什么狗不狗的，只担心郁朔现在在人手上，唯恐那喉间的刀一个不稳，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说话间，谢景宥也已经走近了，他的视线扫过郁朔颈间的尖刀，转而才落到歹徒身上，面上依旧带着一丝不咸不淡的笑意，只是少了平日那般温和的意味。
“这位兄台，有事好商量，青天白日的，舞刀弄枪做什么？”谢景宥边走边说，话音落下，脚步正好停在阿禄身边，目光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
“世子！”阿禄急急地唤了一声，谢景宥顾不上理会，继续道：“我乃建南王府世子，只要你把人放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我呸！”那歹徒丝毫不惧什么王府世子的名头，甚至有些嫉恶如仇，恨恨地啐了一口，“狗世子，说得好听！”
歹徒两句话不离狗，似乎和王府或者是权贵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说了半天也没说自己意欲何为。
谢景宥也不恼，顺着话：“哎，可不是说得好听么？不仅说得好听，本世子还能做得好看，不是诓你的，只要你把人放了，金银钱财，你要什么，本世子都可以满足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若是在这里对你手中的人动手的话，我保证，你难活着走出这片竹林！”
歹徒沉默片刻：“……一万两黄金，我便放了他。”
“好！”谢景宥立刻道：“阿禄，去筹备！”
歹徒愣了一瞬，仿佛没想到谢景宥会答应地这么爽快。
谢景宥：“可以给你，人什么时候放？”
歹徒顿了下：“城门外向北五里地，有一座破庙，将东西放在那里……”
说着，他瞥了一眼挟持着的人，道：“不过这个人，得单独跟我走一趟，我见到东西，自然会放他离开！”
谢景宥捏着竹节的手紧了紧，面上维持着原来的神情，正欲说什么，却见不远处的两人似乎挣了挣，同时，郁朔的脖间被刀抵着的地方，面纱被拨开了一些，渗出一道殷红血色。
谢景宥高呼一声：“哎！”
“老实点！”那歹徒对手中的人放着狠话，不知为何，他蓬头垢面下的神情似乎有点慌张，手上的短刀随之往下移了移。
就在这瞬息之间，谢景宥忽然意识到什么，思绪也是百转千回。
他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郁朔和歹徒，心中逐渐有了定论。
“好啊！”谢景宥原本还在犹豫担忧的神情一变，爽快道，“他跟你走便是……不过，我得跟你们一起，不带别人，就咱们仨。”
歹徒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谢景宥不惧反笑，只是这笑，带了些方才没有的狠厉。
“凭什么？呵……你当真以为，你手上的人，足以让我有耐心同你二次谈条件？不听我的，你现在便可以动手！”
“……”歹徒大约是没想到谢景宥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吞了口唾沫，眼神有些飘忽，肉眼可见地紧张了。
他本以为，谢景宥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郁朔而花费万两黄金，但谢景宥却同意了；这之后，他又将郁朔在谢景宥心中的地位提得很高，而谢景宥却突然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这世子，着实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好……”歹徒最终败下阵来，妥协道，“我许你远远地跟着便是。”
“呵！”谢景宥冷笑一声，“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差人去准备了，现在等着便是，你站远些，别妨碍到别人吃饭。”
歹徒：“……”
身后的采何闻言也无声地哽住，这个时候了，世子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吃不吃饭？！”
但谢景宥看起来确实有那闲心，等阿禄准备黄金的时间里，他叫戒备起来的众人收了刀箭，继续为那些乞丐盛饭，歹徒挟持着郁朔不禁站远了一点，没有人理睬，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等得久了，谢景宥甚至去了凉亭下，自顾自摆了好几盘棋。
在场的人都为这莫名其妙的场景疑惑不已，但谢景宥不说话，也没人敢问一句。
采何也不明白，但是以她的细心观察，她能感觉到，世子是在生气。
生气之下，还有一丝不甚明显的担忧……
按理说，在意的人被绑架，担心该占上风，而谢景宥这么生气是为什么？
两柱香之后，阿禄回来。
阿禄喘着粗气奔向谢景宥身边：“世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他顿了下，又小声道：“……还有，沿道有我们的人！”
谢景宥点点头，低声嘱咐：“你做得很好，不过，叫那些人隐蔽好，不要轻举妄动，只要那歹徒不伤人，就放他离去。”
阿禄心下疑惑，世子怎么会轻易放了惹到他的人？但他也没问，只听命便是。
“是！”
谢景宥站起身，手上没再拿起那节竹枝，转而捏了几粒棋子把玩，他朝歹徒和郁朔的方向走了几步，道：“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带路，走吧。”
“世子……”
身后采何不禁不禁担忧，谢景宥转身示意，道：“无事，你们在这里就好，不必跟上。”
采何：“是……”
歹徒看了一眼四周，携着郁朔，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谢景宥跟上。
出城门向北五里地，从他们出发的那处开始走，差不多也是五里，走了好一会儿，谢景宥便看见了歹徒口中的破庙。
在还有二百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歹徒转身对谢景宥道：“你就站在此处，不要靠近！”
谢景宥停住脚步，看了两人一眼，那歹徒眼神戒备，郁朔的脸始终隐在面纱之下，看不见神情，颈间的伤口应该不深，但还是流了好些血出来，将那半张面纱与胸前，染得殷红一片，自从他被挟持之后，便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看着郁朔眼睛的方向，半晌，缓缓道：“好，你们去吧，我在此等候便是。”
歹徒只觉得这世子莫名其妙，见他十分配合，便不再理会，带着郁朔继续往前走了。
谢景宥摩挲着手中的几颗棋子，目光落在前方的二人身上，久久没有挪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了破庙，那歹徒将郁朔拉倒一旁，避开门口的方向，忽然将手中的刀收起，态度一变，弯腰作揖：“郁公子恕罪，在下手上无轻重，叫您受伤了！”
而郁朔也没有意外之态，他取下面纱，露出始终淡然神情的面孔，浅浅回了个礼，道：“阁下不必自责，是我的原因。”
“歹徒”先前拿刀的力度掌握得很好，郁朔脖间那一点伤，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歹徒”先道了歉，郁朔自己也承认了，便都不再纠结于这个事。
“歹徒”站起身，看着郁朔道：“在下赵君尧，奉裴将军之命，留守松阳，保公子平安，将军命令，若有好时机，能将公子救出那是非之地更好，我见今日天时地利，便出手了，公子随我走吧！”
郁朔了然，先前他跟裴兆定的一年之期，裴兆显然还是不放心。
“有劳赵大哥费心，冒此性命之险救我，但是……我与大哥约定了一年之期，暂时不能与您离开，还劳赵大哥回去告知大哥，请他放心，并且，往后不必再派人来救我。”
“这……公子，恕在下直言，王府乃是非之地，万万不可久留，您还是尽早随在下离开为妙！”
郁朔垂眸：“赵大哥不必再劝，我留意已决！”
赵君尧在这件事之间，也只是个替裴兆跑腿的而已，他再三劝说之后，见郁朔不为所动，只能妥协。
“那在下便尽力了，只能这般回复将军……”
郁朔想了想：“再问赵大哥一句，我家人可还好？”
家人是郁朔在这世上最为挂念的人，郁朔每有机会，便要问一次，即便他可以预料到赵君尧会怎么回答。
“公子放心，公子的母亲与姐姐现在肃阳，由大将军照拂，一切安好！”
“那便好……多谢赵大哥此番前来之意，还请赵大哥能否帮我带封书信回去？”
“自然没问题！”
郁朔环顾一圈周围，道：“烦借赵大哥的刀一用。”
赵君尧将短刀递给郁朔，只见他从自己的衣服上割下来一块白布，又捡了破庙里一节烧过的树枝，在上面写字。
片刻之后，郁朔将那白布折起，给赵君尧，“有劳赵大哥，帮我交于家母！”
“郁公子不比客气。”赵君尧犹豫了下，道，“公子不对将军说些什么了么？”
郁朔愣了下，心觉赵君尧这话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道：“对大哥的话，一并在里面了！”
“好！”赵君尧收了信，又看向这破庙里一个崭新的箱子，正是阿禄叫人带来的那个。
赵君尧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是万两黄金，哼笑一声：“看来建南王府待公子确实不错，愿以万两黄金换公子性命！”
郁朔没有言语，赵君尧将箱盖合上，对郁朔道：“这些我便不带走了，算作大将军赠与公子的！”
郁朔也知赵君尧一人带着万两黄金难走，只道这是赵君尧用来诓谢景宥的一个由头，最后依然会返还给王府，便不再多说。
“郁公子保重，在下现已见过公子，这便回去向将军回禀，告辞！”
郁朔点头：“赵大哥保重！”
赵君尧自破庙另一边出去，遁入竹林，转眼间，人便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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