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宴
吃饭的时候，谢景宥还不忘惦念着积分，心说正好现在这里的主要人物都聚在一处了，他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扳正一下原主的形象，做个孝子慈兄。
看见对面座上小少爷脸上还没好全的淡淡伤痕，谢景宥端了面前的那道狮子头，起身朝谢景鸣那边去了。
小少爷由于病着，反应慢半拍，可即便如此，在看见谢景宥端起那道菜起身的时候，还是狠狠地吓了一跳。
在场的人除了郁朔之外，都知道不久前的那桩“血案”，见此情景，也都紧张起来。
“谢景宥！”方才还与谢景宥父慈子孝的谢臻首先不分青红皂白就厉声叫住了他，没办法，谁叫原主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呢。
一旁的陆氏也稍稍将儿子护住了些，颤声道：“景宥，景鸣还病着，你……”
谢景宥闻言一笑，将手上的菜稳稳地放在小少爷面前：“娴夫人不要误会，我没想怎样，只是心觉先前做得不对，来向景鸣陪个不是。”
他这话一出，膳厅中在座都露出了不可思议地表情，要知道，从前的谢景宥，最看不惯的就是陆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平日里没事都要找事，稍不顺心也要在他们身上出气……
虽然这两日他都安安分分的，什么妖也没作，反倒异常地乖觉，众人也都在慢慢适应他这一转变，但该说不说的，主动赔礼道歉这一行为，还是太过于反常了。
谢景宥环顾了一眼四座，最后看向陆氏惊疑的面孔，不由心生感慨。
说实话，对于扶风院这一帮人，谢景宥起初确实是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在身上的——凭他看小说剧本的经验，一般这种大户人家的继室，为了自身利益，通常对死了亲娘的嫡子，都是要百般戕害的。
所以从最开始见到陆氏，他就在这种固有思维当中，认定了她是个不好心的继母。
其实并不完全然。
谢景宥现在回想一下，自己被郁朔刺伤那一晚，陆氏应当不是猫哭耗子，反倒的确是哭得真情实感，因为谢景宥假如真没了，在她的想法中，入京城为质的人便确定成了她的亲儿子谢景鸣。
她就算是要使坏，也应该是想把谢景宥往京城推去，而不是让他死掉，这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计策。
这两日，谢景宥从与阿禄平日里扯的闲话中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其实在这个建南王府中，他这个纨绔顽劣的世子，才是众人眼中最大的反派。
满座惊愕中，谢景宥翩然一笑，伸手想轻拍一下小少爷的肩膀，又怕再次吓到这可怜孩子，便把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
“我记得景鸣喜欢吃这个？吃点喜欢的，病也好的快些。”
谢臻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错怪儿子了，他震惊之余，更有些惊喜，心想着被自己宠惯坏了的儿子终于懂事，知道关爱家人了。
但对扶风院的人来说，谢景宥这一波操作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有些大。
陆氏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眼里已经不由自主地蓄了些泪水，只凭着往日的习惯扯了扯儿子的衣袖，让他谢谢大哥。
谢景鸣看向那一盘狮子头的眼睛亮了亮，但显然还对之前挨的一顿打记忆犹新，不敢立马妄动。
“多谢大哥。”小少爷今天已是第二次说谢，也或许是这会儿见谢景宥慈眉善目的，想了想，又小声地多说了一句，“大哥喜欢的话大哥吃，我吃别的菜也一样，我不挑食。”
这话要是放在一般宅斗情节当中，多少沾点绿茶行为——说自己不挑食，实则暗搓搓戳谢景宥难伺候。
但现在，谢景宥看那小少爷病病歪歪的模样，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小可怜。再加上他还站在上帝视角，知道谢景鸣病的实情，一时竟真的生出了一些大哥的慈爱关心来。
“大哥今天不爱吃这个，你吃吧。”谢景宥哄孩子一般，见谢景鸣胆子大了些，还是没忍住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收回的手再度伸出去在他肩上拍了拍，转而看向陆氏。
“娴夫人？”
“景宥……”陆氏刚抹完眼泪，手上捏着一条丝帕，听到谢景宥叫她，抬头问道，“有什么事？”
谢景宥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轻松一笑道：“哦，也没什么，就是提醒夫人一下，进来春夏之交，气候常变，可得仔细些景鸣的身体，莫要再着了凉或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病上加病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就是陆静娴给自己亲儿子下药一事。
陆氏本就心虚加歉疚，一听谢景宥说“吃坏了什么东西”，捏着丝帕的手不由紧了紧，有些慌乱地点着头：“是是，我会的……”
谢臻也看出了陆氏的异样，却不知真实缘由，他看向她道：“你怎么脸色也这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陆氏愈发心虚起来，眼神躲闪几番，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劳王爷挂心，妾身没事的。”
谢景宥本来也没有为难陆氏的意思，只是提醒她不要再做错事，这会儿见她心神不宁，又想起她的初衷也是为了不与爱子分隔两地，便替她说了句话。
“娴夫人必是近日照顾景鸣太累了吧。”
谢臻对陆氏虽然没有对王妃沅若的那般爱意，但毕竟陆氏进了王府也这么多年，还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现在已经是家人般的存在了。
他听见谢景宥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与陆氏二人平日相处，更多的是相敬如宾。他爱一双儿女，但作为夫君，对这个枕边人，却很少尽到关心的责任。
这么一想，谢臻心里顿时萦绕起一丝愧疚，看向陆氏的眼神也不由更加柔和起来：“静娴，这些年，你顾着府上，受累了。”
陆静娴这一晚，心情七上八下的，刚心虚完，又被客气相处多年的夫君贴心问候……悲喜交加之下，又掉起眼泪来，啼哭出声。
这边谢臻看了陆静娴委屈痛哭的模样，心中愈发觉得愧疚，连连说起安慰的话。陆氏捂着嘴哽咽得说不出话，夫妇二人一个哭一个哄，一个比一个忘我。
接下来的事谢景宥就不关心了，他坐在一大桌珍馐美食前，由于这么多天吃不好，几乎已经丧失吃东西这种世俗欲望的他，愣是闻着味儿饿了。
但是光能闻到，又吃不出味道，这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现在人又饿了，总得先把肚子填饱，谢景宥夹起一筷子食物，盯着好一会儿，他在心中想象着食物的味道，企图用意念，代替死去的味觉。
这般行为在别人看来着实有些怪异，除了在那里“执手相看”的一对中年夫妇，在座的其他人都表示疑惑不解，小少爷小小姐纯是好奇，郁朔眼里多少带点嫌弃。
但是意念并没有多少用处，有很多东西谢景宥从前并没有吃过，吃过的也没见过这里的做法，因此他甚至想象不出来味道。
于是谢景宥便直接奔着填饱肚子，狼吞虎咽起来。
由于吃得有些快，他中途被噎了好几次，一噎住便从手的茶壶中倒水喝，一顿饭吃下来，那一壶水也喝完了。
谢景宥填饱了肚子，向后往椅背上一靠，等桌上其他人吃，慢慢的，他觉得自己胃里有点烧，脸也开始有点热了，头还晕乎乎的。
怎么回事？
谢景宥第一反应是那契约的副作用，毕竟上次发作的时候也头晕了。但现在郁朔就在他边上坐着，他的心脏还安然跳动着，除了有些快没别的异常之处……应该不是。
那么……他想来想去，忽然意识到什么，撑着座椅伸手去够到刚才的水壶，揭开一闻……
香！
是酒。
这是一种特制的清酒，闻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味道，但是喝起来很香，后劲儿也大。
刚才谢景宥吞着食物，吃得快，喝得也快，嗅觉还都被美食占着，便不知不觉，将那清酒当成清水，喝了整整一壶。
“……”谢景宥盯着酒壶，无言半晌——这也能喝错？我在干什么？
虽然没喝出一点酒味儿，但是酒该有的度数却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了。不一会儿，谢景宥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坐也坐不起来，身上也愈发地热。
郁朔在旁边吃得慢条斯理，刚才他还小小地惊讶着谢景宥将酒当水喝的壮举，却不知谢景宥是“真·把酒当水喝”。
在彻底醉过去之前，谢景宥朝郁朔那边偏了下，扯了扯他的衣袖，语气含含糊糊嘱咐道：“哎……我可能要醉了，你记得把我带回去，别让我睡在外面，别……别离你太远……”
……离得太远我容易在睡梦中去世。
后半句已经几乎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谢景宥歪着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向一旁倒去，郁朔眼疾手快挡了他一下，人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桌上其余人也注意到这边的状况，问了几句，谢臻要叫人送谢景宥回去，郁朔便放了筷子，跟阿禄两人，架着谢景宥回了碧落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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