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流言再现

晋王到礼部打杂的第一日，迎来了礼部尚书的热情问候，被请去屋内喝茶。

        家国无大事，礼部也就是个清闲衙门，眼下最要紧的不过是采选，可都这个节骨眼上了，采选不采选的，就剩下个盖戳。是以，晋王倒也坦然接受。

        只是临下衙，礼部侍郎巴巴到跟前来，给晋王请安。

        庙小，也有灵活人。

        二人相约往州西瓦子看杂耍。台上圆形围屏一座，每扇中央一满是刀剑的小圈。只见两小辫孩童，头顶犄角，身姿灵活，在刀剑之间来回穿梭，好似田间嬉笑。

        侍郎大赞一声，“王爷，礼部清闲，臣平日下衙无事也就消遣消遣。今儿王爷肯赏脸来此，实乃臣之幸事。”

        晋王挑眉，真有意思，说得跟偶遇一般，笑笑不说话。

        侍郎：“只是近来稍稍忙碌三分，不过也快了。等着采选一了，也就又是往日的清闲日子。”

        皇家采选，并非定例，哪一年选，选不选，如何选，皆是由陛下说了算。去年开始的采选，明面上是为着秦玙的婚事，实际上也是为着端王和晋王的选侧妃，再有就是四爷和五爷两个，年岁也都上来了。

        再像秦玙这样放养，众朝臣就该围堵上谏了。

        晋王瞥了侍郎一眼，心道：采选不说结束，那也差不多定下了，这时候提这些事，莫不是想着在他跟前好好表现一番。

        晋王：“诸位大人辛苦，届时我自会禀明陛下。”

        侍郎却是不甚有兴趣的样子，朝他拱手致谢，“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消王爷如此挂念。”

        眼见着晋王未能明白，侍郎转而说道：“如今既然王爷掌管礼部，臣有一事相求。”

        晋王点头。

        “王爷也知，此次采选乃是给三爷选妃，只是臣愚昧，几月时间未能挑选出合三爷心意的。今儿既得遇王爷，臣斗胆请王爷说和一二。”

        端王身为嫡长，占着礼法，有外家威远侯在禁军的声望，如今又有了嫡长孙，甚也不愁。娘娘虽在佛堂，可多少年了，她依然是皇后。而他呢？至今也没个儿子不说，先有户部尚书，后有计相，既是一人，也是陛下给的，有母妃，可陛下已经快一年未入延和殿了。

        本朝皇子一向没什么实权，可端王有的，他通通没有，他有的，也都是看陛下心意，给就有，不给就没有。

        当年端王妃是陛下亲自定下的，未问过端王的意思，晋王妃亦是。到了如今秦玙娶妻，看这模样，陛下倒是不如从前一般。

        三郎与大哥一母同胞，嫡出皇子，眼下就要娶妻，身为二哥，得给三郎找个合适的妻子才是。

        深深看了侍郎一眼，叹道，是个妙人。

        几日后，坊间又悄悄传起了去年年底的八卦——

        三皇子和韩世子争妻。

        有说亲眼瞧见二人多次打架的，有说当年何大人棒打鸳鸯的，更有说皇家欺人逼迫和离的。

        一向对流言从不放在心上的韩琉，头一次觉得不对劲。往日的流言哪次不是三五日功夫便换个新花样，偏生这次好似一夜之间，星星点点，全城皆知。

        遣人打听，得知是从州西瓦子传出来的。听说当日有客人醉酒，撒酒疯说道亲眼瞧见去年腊八那日，三皇子和韩世子在大宁坊外相互切磋。

        韩琉听罢，头一个便想到郭府尹！

        又一想，不太可能，他与秦玙当日在大宁坊亲眼见着郭府尹，应当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得罪端王才是。既非如此，那便是有人刻意针对。诚意伯府一向被京城勋贵瞧不上眼，拿人做筏子也不会是他，那便是三爷，是采选，更是大爷与二爷之争。

        想到此处，派人去请秦玙叙话。韩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在他手上断了。

        恰巧秦玙也有事相询。

        如此，年前还掐得火热的两人，两刻钟后双双出现在仁和酒楼。

        “三爷，臣此次有要事与三爷商议。”见着来人，韩琉拱手见礼。

        “哦~，三爷我正好也有事找你。”说罢，盯着韩琉，不待他反应，径直说道：“府上严姨娘可还好？”

        韩琉在桌下捏起拳头，真是好胆子，这般光明正大谈严姨娘，先前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呢。

        “三爷倒是关心臣府上之事，只是不知何姑娘知不知道。”眼神犀利，直逼人心。

        秦玙差点跳起来，稳了稳，喝道：“她如何，轮不到你来过问，还是好好管好你府上姨娘，买凶杀人，三爷这就送去郭府尹处。”

        韩琉愣住。

        严姨娘可是秦玙的内应，如何这两人就闹翻了呢？

        “三爷不要血口喷人。”

        见他还维护那蛇蝎妇人，朝外喊了一声，只见东风进来，手中托着个匣子，来到韩琉跟前。

        韩琉朝二人看看，疑惑着接过。薄薄几张纸，并一梅花簪，翠玉耳铛。似是不信，盯着梅花簪看了许久，才缓缓拿起那几张纸。

        “你还有何话可说！”

        韩琉眉眼不动，仍旧看着眼前的几张纸，“严姨娘替三爷做了这多事情，这么快就要赶尽杀绝。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眼见他误会，秦玙也不解释，反而笑笑，“好歹是替你生下长子的女人，这般不放在心上。既如此，那等三爷腾出手来，就好好替你收拾了她。”

        而今碍着坊间传闻，不好报到郭府尹处，不然，焉能有今日的会面。他秦玙早带上官差上门了。

        说罢，示意东风带上匣子，起身出门。

        “慢着！”

        秦玙转身回来，“反悔了？”

        他当韩琉是想明白了，不料听见他说道：“坊间传闻一事，想必三爷也已知晓。”

        秦玙瞬间明白他的想法，“怎么，想跟三爷联手，”走进，凑到跟前，“拿出点诚意来。”

        韩琉在酒楼枯坐半晌，天黑才回到府中，在各处转转，方来到听涛轩。

        见着金朵站在院外，欣喜若狂。进了院子，复又瞧见严明月一双含情眼，泪光闪闪，“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这些日子天天挂念表哥，也不知道表哥过得好不好，长意长崎伺候得好不好。”

        许是韩琉一直盯着她，严明月显见有些脸红，些许害羞，壮着胆子上前，拉起他的右手，“表哥～”

        韩琉顺势牵着她来到矮塌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脸，“瘦了，也憔悴了。”

        严明月欣喜若狂，这禁足总算要过去了。

        “我前些时候送你的玫瑰簪子呢？可还在？拿出来瞧瞧。”

        声音平淡，无甚情绪。

        严明月心中一突，“表哥这是怎的，好容易来一趟，看那些东西做什么。”瞧见他双眼瞟过来，“表哥放心，凡是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好好放着呢，都在那个柜子里。”抬手一指。

        “去拿过来！”眼见她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韩琉当即怒喝一声。

        女子吓得顿时跪倒在地，连连告饶，死活不拿。

        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韩琉一掌拍在矮塌上，“你可知买凶杀人是何罪？”见着她惊恐的面庞，继续说道，“男丁斩首，女眷没入教坊。你觉得可满意。”

        “你从五岁来我韩府，上上下下尊你表姑娘；母亲待你，同几个姐姐没有什么不同。至今十五六年，你就是这样对我，对我母亲的！”

        韩琉渐渐迫近，步步紧逼，严明月则是节节后退，溃不成军。

        “表哥，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

        “还不知悔改，你还要如何才肯罢休？嗯！你说话啊！！”又是一声声质问。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分明还是当年的模样，怎生就是如此陌生。敢违抗他的安排，敢背后算计他，更是敢杀人纵火。他的长子，有这样的一个生母，往后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如何光耀门楣。

        “念在安安的面子上，往后就在西北角佛堂诵经，好好忏悔，以赎还罪孽。府里照旧看顾你日常生活，往后再不要出来，安安也没有这样的生母。”说罢，招手让人进来。

        眼见几个婆子走到跟前，严明月方才明白她是被舍弃了，惨笑一声，“表哥这是哪里话，我买凶杀人，不过就伤了个丫头，她眼下可是活得好好的。可表哥呢？表哥同三皇子争妻的消息无人不知，参和到皇家之事上头，表哥这是打算拿我铺路？”

        韩琉指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

        严明月继续：“舍了我，在三皇子跟前得个脸，好让人放你一马，可表哥也不想想，得罪过何姑娘，欺负过何姑娘的人，哪里就我一个，表哥这么大个人，可是还在这儿呢？凭这就能糊弄过去，痴心妄想！”

        “来人，捆了，送到佛堂！”韩琉喝道。

        女子却是大笑三声，“我今日进佛堂，明日就能坐实坊间传闻，表哥还要让我去吗！”

        此刻的严明月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柔弱，反而从弱小的身躯透着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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