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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胁迫


老秦是一介粗人,一手正揉着被打疼的地方,面色困窘,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鬼地方九曲十八弯的我们咋找那太守的房间啊?”

        柳璟勾唇一笑:“这简单。”

        一旁没骨头般倚着柱子的某人随口道:“乾褂为天,五行属金。”

        韩非潜心修炼,显然不知道风水讲究:“这是何意?”

        柳璟:“乾褂位列西北,主家中男主人,太守的卧室极有可能在这座宅子的西北角。”言罢他挑眉看着丹绛:“兄台倒是无所不知。”

        丹绛:“抬举了,有点涉猎而已。”

        柳大世子淡定地看他:“别谦虚,帮个忙。”

        丹绛:“怎么?”

        柳璟似乎觉得有点丢人:“西北角在哪,我不会看方位。”

        话音刚落神经病就埋头哼笑起来。

        柳大世子脸黑了,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

        在柳璟失去冷静之前,丹绛莞尔,指了一个方向:“就这个方位。”

        沿着他修长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赫然就是一堵墙,连可走的回廊都没有,根本没路。

        众人:“……”

        柳璟额角抽了抽:“你确定你没指错?”

        丹绛那双锋芒毕露的丹凤眼顿时水光盈盈,上挑的眼尾都耷拉下来:“好歹与公子有生死之交呢,这点信任都没有。”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柳璟:“……”

        他面色复杂:“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很有唱戏的天赋?”

        丹绛忍不住咳了两声,哑声道:“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有当花魁的天赋。”

        韩非闻言呛咳起来,绯红从耳根子蔓延到整个耳朵。

        他出声打破这场越来越不正经的谈话:“既然公子如此肯定,那就将这堵墙劈开一路向前好了。”

        地上躺着的各位护卫们大眼瞪小眼,最后死鱼一样望着天放弃挣扎。

        真特么一群变态。

        柳璟颇有些讶异地看了这位老实人一眼,末了遗憾地摇了摇头。

        是他的罪过,把这么正气的人搞得跟土匪似的。

        老秦自然也是没有异议的,都要绑太守了,破罐子破摔拆个房子怎么了。

        于是韩非拔剑出鞘。

        柳璟这会儿才看清了他的剑。那剑身笔直挺括,薄如蝉翼却又坚如磐石,月光火光的映衬下,银白的剑身闪着透亮的光泽。剑柄由纯银打造,勾勒了几朵梅花图案,整柄剑就宛如高山霜雪,实乃良兵。

        柳璟看着看着有些黯然神伤,这把剑倒像极了他的,不过他那把以水白玉为剑柄,饰有纯金蟠龙,更贵气点。只是他没有佩剑的习惯,连随军之际都没有带上。

        柳璟思绪纷飞着,只见韩非挥剑一斩,那把轻巧的剑周围裹了一层深厚的内力,带起狂风一道砸向了回廊壁。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迸发出来,那烈风吹起了众人衣角,柳璟抬手挡了挡飞出的小石块。

        只见回廊壁劈开后之后又有回廊,实属曲折多重。

        老秦哪见过这种造房方式:“这太守造个迷宫自己会走吗?”

        韩非依旧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只是见状毫不犹豫又劈出去一道剑风,沿着丹绛所指方位,又一道墙分崩离析,开出了一条道。

        眼看韩非在前开道,柳璟道:“走吧,”

        老秦应声就往前走着,柳璟刚要抬步,肩上多了一抹冰凉的触感,同时也压了一份重量。

        他看了看肩上那只好看的手,他动了动肩膀没等甩开,就听见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劳驾,借把力。”

        柳璟愣了一下,停住动作。

        丹绛比他高了不少,此时却垂着头,温热的气息如数洒在柳璟耳后,柳璟隐隐觉得有点痒意。

        周遭石块杂乱零落宛如废墟,尘土扬了漫天,浓烈的石灰味夹杂着身后人甘洌的草木味,别样的好闻。

        被砸落的灯笼还窜着火舌,烧着了银白月光,恍得柳璟出了片刻的神。

        两人跨过砸落的石块缓缓走着,半晌柳璟鬼使神差地问:“你伤口又崩裂了?”

        丹绛愣神一瞬,也难得正经:“不全是因为这个。”

        柳璟“嗯”了一声,偏开头不再追问。

        两人破天荒的没有呛起来。

        老秦一路往里走的时候不忘回头提醒他俩快点跟上,但因着丹绛看似只是搭了一下柳璟肩膀,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给了人一种哥俩好的错觉,老秦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丹绛其实长了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眉眼,那双丹凤眼锐利又勾人,再这么混账一笑,好像天大的事都游刃有余。

        又劈开一道回廊,竟然直直开路到了外院小厮所住的院子,此时外院里所有丫鬟小厮都被这震天动地的响声吓醒。韩非端着一副君子模样,冲那些从床上坐起一脸惊恐的小厮礼貌致歉:“抱歉,闹到诸位睡觉了。”而后收起剑躬身作揖,闹得小厮们觉得自己大概只是做了个离谱的梦。韩非摸了摸鼻子,与其余三人淡定自若地走出这间房屋。

        回廊到底了,那就不用再暴力拆迁了,柳璟深知高门大户的宅院格局,领着众人无视小厮丫鬟见鬼的眼神直达内院。因为韩非这种暴力劈墙的行为彻底吓懵了还没睡醒的下人,大伙都在你看我我看你,根本没人反应过来阻止他们,因而四人轻松找到了西北角的屋舍。

        那屋舍造的真真是精美又大气,匾额由流金书写,檀木所制的大门雅致清幽。大概是木料用的敦实,隔音出奇的好,以至于韩非默念“罪过”打开了门,这才发现里面正上演着活春宫,偏生屋内还点着好些蜡烛,亮堂得很。韩非这一看便看了个明明白白。

        随着女人的娇声尖叫和哭泣声,韩非“砰”地一声把大门关上,红晕一路从耳根子蔓延上两边雪白脸颊,紧闭双眼,看样子是恨不得打个洞钻了。

        就凭这一晚红脸的次数,韩非在多年后应该都能将这一天记得清清楚楚。

        老秦一听这动静也知道发生什么了,到底也是憨厚人,粗糙的老脸一红,堂堂壮汉轻咳两声,竟也扭捏起来。唯独柳璟和丹绛平平静静,再一次上前打开了门,此时屋内翻云覆雨的两位已经该裹被子的裹被子,该穿裤子的穿裤子了。

        柳璟淡定冲外面招了招手:“进来吧,没事了。”

        外面两个红脸的才挪步子进来。

        丹绛更是坦然,自己家一样拎了把檀木椅子就坐下了,一手支着头,看着裹着被子的美人儿,带笑的眼睛甚至还有一种怂恿他们继续的意味。

        被这么一看美人儿觉得自己贞洁不保,哭得好一副梨花带雨。太守是个微胖有些福相的男人,约莫不惑之年,此时额角死命跳着,看着光明正大进来的四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一看三人都是粗糙麻布衣,一人是弟子服饰,顿时暴跳如雷:“你们江湖门派简直欺人太甚,竟带城民夜闯太守府!成何体统!来人!给我拿下!”

        “来人!”

        “人呢!?”

        眼看着太守涨红着一张老脸,柳璟桃花眼一弯,似乎是不忍心,声音温和得很:“太守快别叫了,你的那队守卫已经躺门口起不来了呢。”

        太守看着这个猖狂的年轻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怎么可能!外面这么多回廊你们怎么可能闯的进来!”

        一旁的实诚孩子开口了:“因为我们把您的回廊劈开了。”

        “劈?劈了?!”太守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都劈叉了。

        太守不再抱着美人安抚,直接跳下了床,颇有威严的国字脸板了起来:“岂有此理!你们将大梁律法置于何地!那回廊耗了多少银子你们可知!好得很呐你们!”

        老秦被发怒的太守这么一吓,突然有点后悔这么疯,但又咬了咬牙,如果自家婆娘能找到,进去这么多年又怎么样。

        柳璟没有再给太守无能狂怒的机会,他缓缓走向太守,以一个韩非和老秦看不到的角度,将袖口中的御赐玉佩露了出来。

        在太守惊疑地看向他时,他覆了内力掩盖,用只有太守能听到的声音道:“待我回到上京传信于你,你便派人来上京柳家寻我,自当赔你回廊的银子。”

        然后韩非和老秦便见刚才还震怒的太守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神色竟还带了些复杂和难堪。

        柳璟接着道:“我有一事想问太守。”言罢他眼神落在那位披着被子的美人身上。

        太守也是个识相的,当即也不怜香惜玉了,直接让那美人裹着被子出门。

        只听美人委屈道:“妾告退了。”

        美人柔柔弱弱地走后韩非挥袖让大门紧闭,太守坐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看了看紧盯他的四人,气郁妥协,就像是有气不敢发似的:“各位要问些什么?”

        柳璟见老秦在官威下难于开口,于是指了指他道:“这位城民娘子失踪,听闻太守已经不管此事,特来问问太守为何不再查下去。”

        太守一听这问题脸色当即一变,他目光闪躲过柳璟的视线,不耐烦起来:“天天都有这种事情发生,头一年这么认真查不是什么也没查到?这事情查不到线索!老夫无能,管不了。”

        柳璟还是那副风流样子,只是不含笑的桃花眼冷下来,清风般的威压强劲落下:“卫城太守素来勤政为民,这说辞我可不信。”

        太守依旧咬死了:“柳世……柳公子,你莫要再逼,老夫说的就是实话!”

        “可我不信。”话音刚落威压又重一分,太守气血翻滚,清秀细长的手指力道强硬地扼住他的咽喉,仅给他留了一口气。

        韩非正想出声阻止,但明白不逼太守不会说实话,只好拧着眉头看着。

        老秦有点不太敢看地捂住眼睛,心中默念:公子千万小心啊,杀死朝廷大官牢底要坐穿的。

        至于丹绛依旧是支着头,看戏似的饶有兴味。

        太守和柳璟的眼神碰撞着,正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呼吸已经困难,看见这位上京柳世子目光坚定而冷然,纨绔风流全数收起,但仍旧流露着轻狂傲气和少年意气。

        柳世子手腕强硬不输临安侯,哪里像是个纨绔少爷,兴许这个大麻烦他真能解开。

        毕竟虎父无犬子。

        他思虑片刻,艰难出声:“我……会解释给你们听。”

        柳璟闻言浅笑,五指骤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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