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萧山与暨阳之间有座镇子相连，因为这个镇子是前往暨阳的必经之所，所以外来人十分多。
外地人不明白，其他地方的人们供奉神佛，为何此镇的人却供魔王。
路过此镇的游人在客栈歇脚，见供台上的三尊魔王像，不禁问道：“掌柜的，你们供魔王像有什么讲究么？”
掌柜拨弄着算珠，听见有人询问，即使他不抬头看，也知道是外地人。
“能有什么讲究，不都与正常的供奉一样嘛。”
另一人问道：“魔王共有十八位，您供的这三位都是谁啊？与我们讲讲呗。”
掌柜停止了拨弄算珠的动作，他抬起头来，似乎要与这几位外地人好好讲一番。
“这三位魔王啊，诶，看看中间那位魔王，人称十一郎，这位魔王可了得，他知过往之事评过往之罪，但凡你过去有犯过错的，在他这都藏不住。他左右两侧啊，左边魔王祝悬，能辨当下是非真假，右边魔王鹿女，可知未来之事。”
“不是都说魔王非凶极恶吗？你怎么还敢供？”
掌柜的嘲笑般的看着那人，“外来人啊，不懂了吧，我不与你说这个。”
掌柜的低头继续拨弄起算珠，这几位客人重新转回桌前坐下，其中一人小声道：“莫非此地没有仙家驻守？各仙家门派恨极了魔物，四年前耗费气力才将结界重新修补，灵界之人怎可能忘记四年前那一桩桩的灭门惨案，他们怎么还敢供魔王？”
另一人接道：“我听人说啊，此地百姓做的都是吃人的买卖，他们德行不端，哪里会供神佛，总之啊，在这歇脚不可留宿，赶紧走为好。”
太阳落山后，即将迎来黑夜。南风一吹，带来暖意和燥热。
拱桥边，两个身影上了拱桥走到另一端，百姓们来来往往，他们混在人群中，刻意低调，倒也不显眼。
“算上上次的，总共六百条人命，今天在此地落脚的有二十人，如今已无下落。”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白衣白袍，头戴白色纶巾，他手中一拂尘，另一只手捧着本册子。
在他身侧，有个一眼看去比他小上许多的黑袍男子边听着他说话，边将视线投入客栈内。
“他们用阳寿换得财富，此后日日夜夜以取人钱财害人性命为生，今夜，正是他们命限之日。”
六百条人命，整座镇子的人无一例外皆用阳寿换取财富，这件事换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觉得可怕至极。
黑袍男子神色淡然，他从方才便看着那间客栈，这会更是停下脚步仔细看，看完，好笑道：“与你不像，丑化了。”
青年男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客栈之内有张四方形的供台，供台之上有三尊魔王像，那三尊魔王像虽并不凶神恶煞，但都严肃平静，三尊魔王像中除了那尊女魔，其他两尊矮胖齐全。
青年男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二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马上天黑了，天黑之后附近没有一家店开门，我看啊，你们就在我这住一晚上吧。看你们衣着，外地的？”
客栈掌柜热情的迎进二人，青年男子掏出袋沉甸甸的锦袋递给掌柜。
“你只管上菜便可，我们或许吃到深夜，或许是明天。”
掌柜的摸着手中的钱袋，这沉甸甸的一袋，不打开也知道里面是满满银两。
“好嘞好嘞，二位公子且先休息，我们这就上菜。”
他说着，朝店小二使了个眼色，二人往后院走去，手中的钱袋是再没被他放下过。
客栈宽敞，桌椅十几张，能在一个小镇上有这等规模的店面，想来那掌柜的也是个富裕人。
青年男子还未入座便嗅到了浓浓的味道，他坐下后，扫视着客栈内的环境，打趣道：“打扫的很干净，但没有用。”
他对面的黑袍男子把玩着茶杯看了他一眼，“你闻到了什么？”
青年男子笑道:“血，很浓的血腥味。”
黑袍男子附和的“哦”了声，“这么说，这家客栈没少死人。”
册子上忽然出现了好几个名字，青年男子看了眼，便又道：“公子，今天过路此地失踪的那二十人，全在这了。”
他说话时，屋内光线变得昏暗，行人路过客栈，只能看见客栈内有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面对闲聊，却无法看见那白袍男子身后拥挤而站立的二十个魂体——
——二十个魂体便是二十条人命，他们的手上系着血线，血线一直连通至客栈后院。
掌柜的端着几盘菜走了出来，白袍男子身后有都少魂体，那个掌柜的身上便有多少血线。
“二位公子慢用，我再去催催，哎呦，这光线怎么变暗了，别急啊，我马上来点灯。”
掌柜的把菜肴放下后又去往后院，屋内二十个魂体也纷纷随他朝后院走去。
青年男子夹起块肉尝了口，熟肉入口，他便说道：“下药了。”
他对面的黑袍男子杵着下巴看着桌子上的菜，他无心品尝美食，更何况是被人下了药的食物。
外头天色越来越黑，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凡人无法感知到危险将至，黑袍男子提醒道：“命限一到，不留活口，明白我意思吗？十一郎。”
青年男子放下手中木筷，他一甩拂尘，屋内烛火彻底熄灭。
“明白。”
有几名刚入灵界的新弟子在从萧山前往暨阳的路途中失去了下落，此事经灵界之人调查后，查出失踪的除了那几名弟子，还有六百余人。
这件事引起了灵界各仙家门派的关注，听风吟、单家、杨家以及其他门派都派出了自家弟子前来一探究竟。
听风吟的弟子抵达时，正是深夜时分，路上无行人无烛火的也算正常。
一名弟子走入了个敞开门的茶馆查看情况，结果他才走进去，便传来了尖叫声。
听见声音，江亦怀和其余弟子也赶了过来，茶馆昏暗，那名最先进入的弟子被吓得坐在地上不敢起身。
“师兄、师兄，死人”
茶馆之内，几具人体趴在地上没有动弹，他们皆面朝门的方向倒下，似乎都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最终还是死在了屋内。
一张符纸亮起的光驱散了茶馆内的昏暗，江钰恒走前几步看了眼，他让出身后的场景，指着道：“不止地上，那边也有。”
江亦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方有几具尸体，有的歪着头趴在桌上，有的则是倒在了柜台边，而更过分的是悬梁上，有几具倒挂的无头尸。
“师兄，隔壁的屋舍我们查看过，里面里面的人也都死了。”
这名弟子说完后，又进来几名弟子说道：“百丈之外，无一活口。”
江亦怀屏气凝神，如此的杀人规模，到底是什么人才干得出这种事。
身后一阵凉风带过，江亦怀回身往外看去，街上空无一人，可他就是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钰恒，你留在这。”
江钰恒点头回应，在他身旁，江芒连忙道：“师兄，我也留下。”
江芒跟随江钰恒做任务已成了习惯，如今江钰恒被要求留在这满是死人的屋中，纵使江芒再害怕，也还是选择留下。
“其余人跟我走。”
江亦怀说着，已经出了屋。
夜深人静，是因为到了深夜人们都睡了，可这个镇子的安静，却是因为人都死了。
天气干燥，但地面上却出现水气，水圈绕着江亦怀与其他弟子经过的路径，仔细一看形成圆圈，是有人刻意设下的阵法。
屋顶之上，有个身着黑袍的身影立在那，他是藏匿于黑暗中的地狱使者，绝非善类。
江亦怀召出义川，又道：“布阵。”弟子们得了命令站好阵位。
地面上的水圈越来越大，沿水路看去有火光靠近，水火相融，此等场面叫人震惊。
“起。”
屋顶上的人开口一唤，空荡荡四周有人影站起，那些人皆面目全非手脚零碎，死前的伤口还留在身上，此等残忍的杀害手法，真是叫人心生愤意。
“陪他们玩。”
屋顶上的人似乎准备离开，义川剑被江亦怀挥出朝那人飞去，那人只看一眼并不停留，毫不在意。
义川剑到他身前停住了，剑锋一转飞了回去，狠狠插/入屋舍中，不见光芒。
黑袍男子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人，他见江亦怀想阻止自己离开，可惜被接踵而至的死尸重重阻拦。其余弟子因为被束缚了手脚而无法用灵力，更别说是布阵。
屋顶上的身影从众人视线中淡出，他踏过屋顶，轻踩几片树叶最后落定在树上。
黑袍男子脚下漆黑一片，那些藏在树林中的身影等着他的命令，随时行动。
那些身影围成了个圈，若有人闯入，便将成为他们的食物。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无疑是有人闯入了这个圈中，四周的人影慢慢站起，黑袍男子站在树上，期待着接下来的厮杀。
闯入圈中的人一身蓝袍，他没有剑，只靠符咒照明。很快，又有一人跑来，那人吵得很，一个劲的唤着“钰恒师弟等等我”。
两头兽的出现彻底将二人包围，水淹至膝盖，火烧大半树林，而黑暗中的身影渐渐靠近，江钰恒观察四周，似乎在努力寻找突破口。
黑袍男子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抬脚踩过一片树叶，忽然间，他这一个动作，引来了江钰恒的抬头注视——
“——初、初无，是魔尊初无。”
江钰恒身旁的人又开口，吵得黑袍男子心中烦躁。
一道剑气掠过，无数的藤蔓捆住了黑暗中的死尸。江亦怀处理了黑袍男子设下的阵法，竟还能如此快的赶来。
江亦怀等人已是一副打架的姿势，黑袍男子眯了眯眼睛，显然不屑。
火光消失，大水褪去，两头兽退入林中便再没出现。
黑袍男子向来阴晴不定，此时不知为何，他已兴趣全无。
他的视线扫过底下的人，最终，还是落在了江钰恒的脸上。
四年时间，小弟子显然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弟子，他目光中有执念，无论再看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江钰恒的眼睛永远干净，江钰恒的注视，永远直击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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