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莺与影
就在蛟鬼逃出囚笼反身再度扑向巨藤之时，卫木艮一路的天蓝色亮光正好成型。
飒！
其中一条巨藤的中部突然浮现了一道淡淡的水汽，然后迅速地凝聚，竟成了一道看似禁锢巨藤的水道光华。
下一刻，空中翻腾的云气急遽下冲，悉数钻入了水圈之中，短短的数个呼吸之内，水圈便涨大了数倍不止。
这一切的变化正是来源于覃子虢。
只见覃子虢目光一厉，手中的长剑陡然一甩，那水圈便骤然收缩，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巨藤的表皮给勒了进去，将其勒出了一截直径仅有半丈长的部分。
“快！攻击它！”覃子虢吼道。
一旁的卫木艮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要自己发动攻击，看到那收缩的巨藤后，眼睛顿时一亮。
巨量的元气从卫木艮身上涌出，冲向巨藤的方向，而他的表情变得极为吃力，双手伸在胸前仿佛是在拉扯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嗡！
一阵诡异的震动突然浮现，一道银色的光纹在巨藤收缩部分的半米外显化，赫然便是卫木艮的宙线攻击！
这道宙线与卫木艮之前所施展的宙线有着巨大的区别，不管是长度还是粗细都要增长数十上百倍，正因为如此，卫木艮的表情才会如此的吃力。
“开！”
卫木艮低喝一声，宙线骤然裂开，内里出现了一片银色的空间，然后便是一股强大的吸力缠住了巨藤，将其缓慢地吸了过去。
通道的杜天理此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回头一看，恰好看见了浮在空中的覃子虢，脸上顿时出现了狰狞的表情。
“覃子虢……死！”
另一条巨藤陡然挣开卫木艮的宙力限制，疯狂地朝着用水圈限制巨藤的覃子虢甩去！
覃子虢脸色微变，他此刻利用血脉之力爆发了修为，自身却因此而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睁睁的看着巨藤抽来，他却完全没有逃走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道黄色却出现在覃子虢的身边，正是一直守护着他的莺！
独自面对一条巨藤，莺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手上两柄短匕闪现，坚定的挡在了巨藤和覃子虢之间。
覃子虢目光一动，立刻喝道：“走开，你挡不住它！”
可莺却充耳不闻，这是她首次没有听从覃子虢的话语。
黑色与黄色的短匕翻飞，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战意。
……
“我不需要仆人！”
莺第一次看见覃子虢的时候，她还只有九岁。
覃家黑军的培训不同于正规军队的训练，很大一部分军士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而莺也属于其中的一员，作为奴隶被覃家买下后，仅仅六岁就被选中成为了黑军预选兵，参与了一系列残酷的选拔，三年后才正式成为了一名冷酷的杀戮机器。
可就在她通过选拔的那天，她的潜力却被覃家的家主覃瑜霖看上，带到了覃府之中，来到了只有十岁的覃子虢面前。
覃瑜霖的意思，便是让莺成为覃子虢的女仆兼护卫，毕竟莺的外貌看似年轻，但其能力绝对不容小觑，一旦有突发情况，她的年轻反倒可能成为一种优势。
可是覃子虢却拒绝了她父亲的好意。
“一个女仆而已，你何必拒绝呢？”覃瑜霖苦苦相劝。
可覃子虢看也不看莺一眼，回头就进了自己屋子，完全没有回话的意思。
覃瑜霖身为覃家之主，向来都是威严无比，可在覃子虢这块心头肉面前他却丝毫没有脾气，此刻见其拒绝，只能摇头叹气，却并未严词喝骂。
“算了，既然他不想，那你就回黑……呃？”
覃瑜霖正要让莺离开，目光扫动下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九岁的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覃子虢卧室的门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两只小手伸进衣袖内，以覃瑜霖的眼力自然知道她衣袖中正抓着两柄短匕，整个人完全进入了警戒的状态。
这一幕让覃瑜霖的话一时说不下去，等了片刻后他发现屋中的覃子虢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眼神微动后，便微微一笑，干脆就这样离开了覃子虢的卧室门口。
两个时辰后，夜色逐渐降临，而莺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站在门口，没有移动半点距离。
这时，屋内突然响起了覃子虢的声音：“你太显眼了！”
莺的身形一僵，数秒后她便往旁边一闪，竟然在院中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屋内的覃子虢沉默了片刻，再次开了口：“你叫什么？”
草丛中冒出了声音：“莺。”
“莺……我不用你做我的女仆，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影子吧！”
……
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天会做出直接守护在覃子虢门口的选择，因为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在她的记忆中，当覃子虢的那句话说出口后，她的身份就不再是黑军的新兵，而是一道影子，专属于覃子虢一人的影子。
作为影子，她从不会在覃子虢的身边主动表现自己，只是默默的守护着他的盲点，做到一个影子该做到的神情，绝不逾矩半分。
九年来，莺的心始终波澜不惊，唯有一次出了例外，那就是收复新帆镇时，流沙嘴遭遇战时他们收到寄族攻击的那次。
当她被寄族攻击后，她曾一度认为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性，因为一旦被寄生，那么她所面临选择就只有两个——要么成为寄族蛮兽的躯壳，要么在转变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个时候，莺心中毫无犹豫的选择了第二个选项，因为她不想自己成为覃子虢的阻碍，可她却迟迟没有自杀，原因也是因为覃子虢——她是覃子虢的影子，她想要以这个身份，尽可能长的活下去。
可就像弃舟神开的玩笑一般，打败了石人将军的寄元给了她第三个选择，一个可以活下去的选择！
得知自己不用死亡的那一刻，莺心中的重石终于放下，那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终于，他的影子不会在今日缺少一部分了！
时光轮转，她作为覃子虢的影子与他一同成长，一同参与了文武演才，一同登上了玄武塔的高层，然后遭遇了魔化的杜天理，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一战。
九年来，她以影子的视角关注着覃子虢的一切，她心中十分明白，覃子虢的天赋是她所不能企及的，而正因为如此，她这道影子并没有太多能够保护覃子虢的机会，甚至与之相反，她好几次还被覃子虢给救了性命。
可眼下这一刻，当巨藤袭向毫无抵抗之力的覃子虢时，莺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这就是影子该出现的一刻了！
黑色与黄色的短匕被莺赫然拼接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把弯曲的双刃弧刀，爆发出了强大的灵气，一跃生灵，成为了一把五品灵器！
弧刀一现，一道黄色莺鸟的虚影也随之出现在莺的身后，载着她化作一只轻盈的黄雀，如一道黄色光刺直冲巨藤而去！
“该死！”
覃子虢的表情首次出现了他所没想过的变化，双眉紧锁，鼻翼颤动，情绪完全不复之前的镇静，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可是使出水圈锁住一条巨藤的他根本无法移动，此刻只能暴喝一声，紧接着便使出全身力气开始拉动水圈，将其朝着卫木艮制造出来的空间裂缝拉去。
“给我断啊啊啊啊啊——”
嚓！
轰！
绿液飞洒，被束缚的巨藤从空间裂缝上擦过，直接断成了两截，十二条巨藤再次少掉一条。
而另一边，为了保护覃子虢而冲上去的莺和另一条巨藤悍然撞在一条，前几个呼吸中还凭借着身为‘无影鸟’的身法挪移腾转了一小会儿，可没过多久，巨藤之上猛然刺出无数的细小触手，直接切断了她的所有退路，然后十数根尖刺穿透了她的身体，将她钉在了空中。
“莺！”
覃子虢目眦欲裂，脚下白气涌现，便要冲上去救莺，可卫木艮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在原地。
“不要上去，你一个人会出事的！”
“放开我！”
覃子虢根本不听卫木艮的劝解，身周白色腾蛇之影立现，直接甩向了卫木艮，而卫木艮虽然是宙道能力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免疫覃子虢的攻击，皱眉之下只能松开了他，避开了腾蛇之影的攻击。
空中的莺被藤蔓刺穿，体表很快便出现了萎缩的征兆，眨眼间整个人就瘦了几圈，覃子虢见此更是暴怒，速度更添数分。
可就在被吸干的前一刻，通道中的杜天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露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然后藤蔓一甩，便直接将几乎变成人干的莺甩了出去。
覃子虢一愣，随后立刻冲到地面，伸手接住了莺的身体。
好轻！
这是覃子虢的第一个反应，莺的体重大概只有二十余公斤，连一个小孩都比不上。随后他才醒悟过来，这是因为杜天理吸走了莺体内大部分的精华所致。
不过莺还保存着最后一丝意识，感受到自己被接住后，她变得浑浊的眼球轻轻地转动，当覃子虢模糊的轮廓映入视线，她的嘴角出现了生平第一抹笑容。
“我是……影……”
气息散去，做了九年影子的莺，自此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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