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统之争（五）
雨水啪打在花窗之上发出响动，桌上的灯火已经微微摇拽了起来，小莲见了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窗户掩好，随后才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着颈脖，此时她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微微湿透了，浸满雨水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稍稍粘腻的感觉笼罩了过来，她走到屏风后面开始宽衣解带，一旁的苏鱼翻出一套新的衣裙递给她，两人躲在屏风后面低声说着什么，偶尔有调笑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来了。
秀儿眨着眼睛看着那里，神色有稍许疑惑的样子，微微的摇了摇头小脑袋，她又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餐桌之上，那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她坐在哪里看了一会儿，微微咽了咽唾沫，不过在百草堂生活了那么久，她总算是知道开饭要等人一起的道理，所以直到苏鱼和小莲走了来的时候，她才正襟危坐的瞪着大眼睛，摆出了一副即将要开饭了的模样提醒着两人。
苏鱼看着有些好笑，却也不戳破她，而是走到餐桌前捣鼓了一阵，那小莲见了稍稍有些奇怪，就开口问着她︰“小姐，你在哪里做什么呢？”
“没什么。”伸手将东西放进荷包里，苏鱼转身笑了笑︰“出门在外，自该要小心一些的，所以我检查了下饭菜，嗯，暂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
小莲听了翻了一个白眼，摆出了一副你又来了的模样，她倒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自家小姐最喜欢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无论是戏文、评书、还是小说，大概都有一些游侠出门遇险的故事，往日里面，小姐在白云城内大概是没有什么机会来施展的，这回一下子出来之后，反而将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秉性挖掘了出来，她这样看着苏鱼，苏鱼大概也猜出了她在想着什么事情，面色当即板了板︰“小莲——”
“好啦小姐，小莲没有取消的意思啦……”她连忙摆了摆手，身子躲在了秀儿的后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腹诽。”苏鱼眯着眼睛，伸手将袖子撸了起来，她挥舞了下那白皙的小臂，脸上也配合的露出些许威胁的神色。
“小姐，你又欺负小莲。”小莲微微撅着嘴，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反观苏鱼不为所动，而是稍稍的抬高了下巴，露出一排贝齿说着︰“我就欺负你了！”她身子猛的向前扑去，那小莲吓了一跳，立马转身朝着另一侧跑，两人在房间追逐了一阵，尖叫声弥漫出来，秀儿瞪大眼睛看着她们，直到门外传来响动才打断了玩闹的两人。
“咳咳……谁啊？”稍稍整理了下衣物，苏鱼神色警惕的走了过去，将房门打开了一个角。
“小姐！”祁贵站在门外，神色恭敬的拱了拱手︰“属下刚刚联系到了一条船，若无意外，将在明日凌晨出发，所以特来告知小姐。”
“这样啊……”苏鱼看着祁贵笑了笑︰“那麻烦祁管事了。”
“当不得啊，不过是属下的分内之事罢了。”祁贵摇了摇头，却还是开口劝着︰“小姐今夜还是早些休息为好，明日可要早些起来呢。”
两人这样开口交流了几句，那祁贵没多久就抱拳离开了，苏鱼则是和小莲、秀儿她们草草吃完饭，然后开始收拾一些东西︰“这床不算小了，晚上我们三个挤一挤，睡在一起好了。”苏鱼这样说着。
“要……睡在一起？”小莲听了眨了眨眼睛，神色古怪的看着苏鱼。
“嗯，出门在外的，这样比较安全一些。”她这样解释着。
“可是一路过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苏鱼站在哪里，微微蹙着秀眉︰“但是我最近心里老是觉得有些不对，嗯，心里堵的厉害。”
那天晚上，楚轩和她说了黄泉道的事情之后，一路上她其实已经稍稍产生这种感觉了，毕竟修行过命理刀这门道法，虽然涉及的并不深刻，但是某些感应还是可以稍稍察觉的到的，只是在她看来，这种感应未免有些朦朦胧胧的样子，以至于她很难分得清到底是命理刀感应还是某些负面情绪的错觉。
“苏姐姐，是因为一路上跟着的那些人吗？”秀儿坐在哪里吃着点心，突然插嘴说了一句。
“路上跟着的那些人？”苏鱼愣了愣，抿唇走了过来︰“秀儿……”她神情微微有些严肃的问着︰“这一路上，真的有人跟着我们吗？”她大概是知道秀儿的本事的，作为一只修行了五百多年的妖，而且拥有通天神木的血脉，在某些灵觉方向是许多高手都望尘莫及的。
“当然啦。”秀儿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有好多人跟着我们呢，还有一些人的气息好可怕，秀儿怕是都打不过呢。”
秀儿的厉害程度在苏鱼眼中一直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她微微想了一阵，才斟酌着言辞问着︰“秀儿，那些比较可怕的一些人，大概是什么样子呢？嗯，就是……有多厉害呢？”
“多厉害？”秀儿歪了歪头，微微眨了眨眼睛︰“大概……和那只大老虎差不多吧。”
“大老虎？”苏鱼愣了愣。
“小姐，是白虎神君啦。”小莲解释说着。
“白虎神君。”苏鱼皱了皱眉，走到窗户旁，微微打开一个缝隙向外面看去，但是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哪怕有闪电划过天空，照亮的也是雨水溅起的水气不断升腾的场景，根本看不到什么异常的事物。
“苏姐姐，他们离的好远呢，你看不到的啦。”
“这下到有些麻烦了。”伸手将窗户关上，苏鱼微微叹了口气。
“小姐。”小莲微微开口︰“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吗？”
“嗯。”苏鱼点了点头︰“我没想到那些人中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苏姐姐你不用怕的……”秀儿坐在哪里，不断将点心塞进嘴里︰“会有人保护你的呢？”
“有人保护我？”微微迟疑了下，她继续问着︰“是楚轩吗？他跟过来了？”
“不知道呢。”秀儿摇了摇头︰“但是那天我听到他和一个人在讲话，好像是要用渔网捞干净什么东西的。”
“是一网打尽吧。”苏鱼微微笑了笑，她坐在秀儿身旁，双手撑着脸颊，不知怎的，那压在心底的阴霾却在豁然间微微溃散开了。
……
……
清晨走出房间的时候，那河洛城已经被一片大雾笼罩了起来，在浓见度不过几丈的情况下，船舶自然不会轻易的离开码头的，吩咐护卫将携带的东西都微微搬上船去，祁贵在哪和一群人张罗着什么，苏鱼几人则是站在侧舷的过道上，目光微微看着江面，颇有些新奇的心思在里面。
这洛水源自三江源那片地域，也是大罗州最大的三条河流之一，与漓水和渭水相比，这洛水更是有一些神话色彩在里面，比如说，传闻有一头古老的龙龟常年生活在洛水里面，这龙龟很有可能是上古天神的坐骑，也有人说见过这洛水这一带隐匿着一条白龙，乃是龙族的叛逆。
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些传闻还是被传的的绘声绘色的，时常被洛水两岸的人们所津津乐道。
那苏鱼和小莲自然是听过这个传闻的，如今来到的洛水，也将这个传闻说给了秀儿听，所以现在的场景就是三个女孩趴在侧舷过道的栏杆上，盯着下面的河水微微打量。
“哪里有什么龙龟和白龙嘛？”秀儿眨巴着眼睛说着。
“传闻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太当真的。”苏鱼摇了摇头，但是脸上依然有遗憾的神色在里面。
“鱼虾什么的，倒是有一些呢。”小莲看了看下面，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对了小姐，听说洛水的龙鱼也是很有名气的呢，要不我们抓一些，然后尝一尝到底是什么味道？”她眼睛微微发光的说着。
“可是，这东西要怎么抓呢？”苏鱼目光游离，突然落到了秀儿的身上︰“嗯，秀儿？”
“可是，我不认识什么龙鱼啊……”秀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嗯，就是长长的，有些像龙的样子，应该是这样吧。”苏鱼这样说着，却是一副并不肯确定的样子，那小莲也是没有见过龙鱼，这东西在大罗州是比较稀少的鱼种，像是白云城那种地方，大概是从未出现过的。
苏鱼一边嘱咐着秀儿，一边吩咐人去找来一个竹篓，交代完了一些事情，她和小莲进入船舱，打算去整理一些住宿的地方。
那船舱内部，苏鱼和小莲颇为新奇的打量了一阵儿，盖因这两人是从未坐过这种船舶出行的，虽然白云城也靠近大河，但是漓水水流湍急，地势险峻，并不适合船只通行，所以自小到大，船只在两人眼中也只是听说过的一种东西罢了。
不过没过多久，这种新奇就的心思就已经慢慢的散了出去，沉闷的感觉笼罩了过来，倒是让两个人微微有些不适的症状，就在两人整理着从白云城带过来的东西的时候，那外面的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厚重的雾气被微微吹散了些，远处的场景已经稍稍可以看的清晰了，祁贵等人开始登上船只，命人扬帆前行，随后，那船舶在风力的推动下，朝着洛水下游缓缓的驶开去了。
一路上，那船舶速度比马车要快上数倍，但是在巳时左右，船只航行的速度开始缓慢下来，这个时候，那风平浪静的河面上，一艘三层的画舫从远处突然驶来了，那画舫的船头上站着一群男女，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这群人都是一副年纪不大的样子，大概都是一些出来游玩的世家子弟。
“咦？”人群之中，突然有人轻声“咦”了一下。
“豫兄，怎么了？”旁边有人问了句。
“你们看哪里……”他伸手指着远处船尾上一道稚嫩的身影说着︰“好像是个女童站在那里。”
“呵，豫兄的目力真是愈加厉害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有人调笑着。
“将一女童独自仍在船尾，也不知道这女童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女童似乎在往下扔着什么东西。”
“还真是……”
“诶……你们看，你们看，她将那东西拉上来了！”
“莫非是在捕鱼？”
“凑上去看看不久知道了。”
“凑得这么近，李兄也不怕船只撞在一起。”
“有什么好怕的？”那人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这艘画舫被我叔父加持了阵法，寻常的凡船俗物，怎么会有能力破开它。”
“这倒也是。”
一群人七嘴八丫的说着，好奇心上来，当即不管不顾，命人将画舫凑了上去，两只船舶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最后，只不过相聚了十几米左右的距离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看清楚对面船尾的景象，一名八九岁大小的女孩站在那里，模样倒也漂亮，她手上拽着一根木藤模样的“绳子”，而绳子的一端，绑着一只三尺来高的竹篓，那女孩神情平淡，不断将竹篓仍进河里，随后又“吃力”的拽了出来，河水哗啦啦的从竹篓缝隙流出，她抓到竹篓之后，又会继续重复之前的那个动作。
或许是这个小女孩的气质有些不同，那画舫上的众人都是用一种颇为好奇的神色微微打量着他，其中一名男子甚至开口问了句︰“小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他笑容和熙，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调笑的意味。
秀儿眨了眨眼睛，微微看了他们一眼，她原本不欲理会，但是想到楚轩曾经教她要有礼貌的样子，她还是忍住了心中厌恶的情绪，神色认真的回了句︰“我在抓……龙鱼。”
“抓、抓龙鱼？”这男子微微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人群中目光微微看了过来，都是一副小的前仰后合的模样，秀儿看了偏了偏头，不明白这些人在笑着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笑呢？”
“小妹妹，龙鱼生性凶猛，像你这样用竹篓，是根本捉不到龙鱼的。”一名女子捂嘴笑着说道。
“闻姑娘此言差矣。”另一男子微微摇了摇头︰“同样是鱼，这龙鱼为何就不能用竹篓捞起来，说不定这小孩子连龙龟都能捉得到呢。捉到几条白龙什么的，也是不稀奇的嘛。”他微微调笑道，倒是也有些逗小孩子玩闹的意思在里面。
秀儿看着这些肆意大笑的男女，微微眨了眨眼睛说着︰“可是，我已经抓到了很多条龙鱼了啊。”
“呃，听到没有，小妹妹说她抓到了很多条龙鱼……哈哈！”
“那好，来让我看看你抓的龙鱼，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兄，人家小孩子可能抓到了两条泥鳅，误认为龙鱼也是很正常嘛。”
“呵，我倒是很像看看呢。”
那领头的男子微微笑了笑，手掌一伸，道力从掌心喷涌了出去，将那悬空在船下的竹篓摄了过来。
“我看看，这龙鱼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男子拎着竹篓，将篓口朝上，目光微微看了过去︰“嗯？这是……”他徒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李兄，莫非那龙鱼的样子太过惊悚，将李兄你也震慑住了吗？”
“嗯，也许这里面有头龙龟，所以李兄才微微有些吃惊。”
“为什么不是白龙呢，这洛水可是也一有白龙的传闻呢。”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我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另一人刚刚走了过去，突然“嗖”的一声，十几道白光从竹篓内窜了出来，仿佛箭矢般洞穿了真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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