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北逾山

距离北逾山不远的山道上，一辆牛车缓缓而行。

        色彩斑斓的皮毛堆积在牛车之上，杀生成仁坐在车旁，身体随着道路崎岖而起伏。

        晌午的阳光炙热而毒辣，再加上南方略显炎热的气候，这些来自姜地的部族战士，皆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早已经抛弃了先前那身装扮，换上了一身由皮毛缝制的无袖坎肩。

        武器与铁衣早已经藏匿在深山里，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也都一件件退了下去，甚至为了隐藏踪迹，众人特意饶了几百里的山路，在一个较小的部落中置办了这样一身行头。

        见每一个部族战士都穿成这样，杀生成仁也曾问过阿山︰“装扮成这副样子去“逾”，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赶车的阿山尚未来得及回应，跟在牛车后面的阿饼却抢先解释了起来。

        他说的一知半解，杀生成仁听得也有些迷惑，不过，那阿山及时的参与了进来，让杀生成仁知晓了一些关于姜逾两地的情报。

        据他们所掌握的消息来看，逾族部落的发展方向较为开明，或许是自身并不强大的缘故，它对于荒人的态度，并没有姜族那么严厉。

        所以生活在北逾山脉的小部落和荒人，大多都愿意与逾族接触。

        外来人口与逾族频繁发生互动，杀生成仁自然知晓会产生什么结果，因为大多数文明之间的贸易，大多都是从频繁交流开始的。

        只要部落形成良好的口碑，以及开放性的部族政策，以逾族在北逾山脉的地域文化，极有可能形成最为原始的物品交换地。

        而事实上，逾族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它们不仅开放了物品交换的原始市场，甚至愿意向那些资源贫瘠的小部落和荒人，适量的交换一些被外族视为战略物资的东西。

        这里面的战略物资，是指一些食物药材，以及武器防具类的金属制品。

        尤其是金属制品，这是许多中等部落都未曾完全掌握的锻造技术，向来都被各大部族严加管制。

        有的人为了一把金属武器，不惜铤而走险杀人越货，甚至一些小部落之间，也常常因为金属武器发生争斗。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逾族竟然愿意的放宽金属制品的交换，无疑为整个逾族收获了巨大的声望，所以在数千里的北逾山内，逾族的口碑无与伦比，其影响力甚至不局限于北逾山。

        随着逾族的物品交换市场越来越大，逾市开启的时候，甚至有了万头攒动之像。

        一个仅仅有几万人口的中等部落，竟然能吸引上万人来逾地进行物品交换，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奇迹，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更是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得益于贸易的发展，逾族的壮大也越来越迅速，仅仅几年的时间里，逾地人口的增加速度，甚至连“姜”这种大部落都无法与之媲美，因为自然生长的人口，其成活率比较地，但是吸纳人口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自然要比自然生长的部落有足够的发展优势，所以单从这一点上来讲，逾族日后怕是会成为姜族的心头之患。

        而且从逾族一系列政策来看，逾族有能力，也有野心成为这种后患，何况，这种想法正迅速的转换为现实。

        从阿山等人口中，杀生成仁了解到了姜族对逾族发展的担忧。

        因为除了逾族有可能对姜族的未来造成挑战之外，就现阶段而言，逾族已经成为了姜族发展的绊脚石了。

        这里面还有地域方面的原因。

        逾地处于逾山之内，被一条名叫楼江的大河割成两半，乃是南北平原的交通要道。

        当然，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交通要道之说，不过这北逾山脉地势险恶倒是真的，而“逾”地占据扼守着“姜”南下的要道，自然就成了姜族的必争之地。

        毕竟，发展到了姜地这种规模，周边早已经没有什么养分可以让其继续壮大了，除了靠时间推移繁衍人口外，最快壮大的方式，就只能继续朝着未知之地寻找部落，用来吞并吸取其养分。

        而灭掉“灌”这个部落之后，“逾”是被发现距离“姜”最近的、一个中等以上的部落。

        事实上，这也是烈渊鼓动姜地动武的原因之一，因为在北逾山脉以南，还有着大大小小不少沿河而建的部落，甚至里面有数个不下于姜地的大部落，若是日后被那些大部落占据了逾地，显然等于姜被人掐住了南下的咽喉。

        所以来说，无论是为了壮大部族，还是为了日后的战略需要，素来有些保守的姜地，都有着对逾动武的极大可能性。

        但是部族之间的战争，显然不是儿戏，而且就算真的打起来，谁为先锋谁为辎重也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能率领大军吞并逾地，显然是个大功劳，而在后面摇旗呐喊者，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相对于整个姜族的其它长老，发现“逾”地的烈渊显然占据着优势，因为他掌握着“逾”地的准确情报，对“逾”地周遭的局势，要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但相对来说，烈渊在姜族内部的地位也是劣势，因为他还没有左右一场部族战争的能力。

        所以知晓这件事情的其它山头，自然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如何在战争之中发展壮大自己的部族，成了姜地几大山头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至于至祭司代表了哪个山头，这种复杂的关系并不是阿山等人所能猜测的，但是从听闻的一些消息来看，那位生性古怪的至祭司，显然不是在孤军奋斗。

        而这次将阿山等人派出来，显然是以至祭司所代表的利益山头，试图对逾地进行一系列刺探，而烈渊派人追杀他们，除了要保障自身信息的优越性之外，可能还有其它的重要因素。

        当然，这种复杂的争斗，阿山等人显然不想搅进去，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装扮成一个偏远的小部族，明面上用动物皮毛来逾地换取物品，暗中从而达到刺探逾族情报的目的。

        这就是阿山换置牛车，又收弄了这么多皮毛的原因。

        听阿山与阿饼这样说着，杀生成仁微微有些好笑，带起了牛车旁搁置的斗笠，他靠在皮毛上开口说着︰“这么说……那个逾市，将会在近期开启了？”

        “这个我知道……”牛车后面，一直没有捞到机会插嘴的阿仁举起了手，立马小跑了两步，来到牛车的一侧，洋洋得意的说着︰“这个事情，可是我亲自探听出来的消息，据说逾族的逾市，每四十六天开启一次，而这次开启的时间，应该就是明后天的事情了，在这段时间内，逾地会出现大量的外族，我们混入其中，不会太惹人注意。”

        自从杀生成仁救了三个姜族战士之后，这些被派过来探听情报的家伙对他简直是知无不言，杀生成仁十分怀疑，这种口若悬河、警惕心不强的家伙，真的能探听一些重要情报，然后毫发无损的离开逾地？

        这样想着，杀生成仁笑了笑，渐渐将注意力，放在手指缠绕的一根丝线上。

        这根丝线类似于琴弦，通体呈淡银色，哪怕用力去撕扯，也无法彻底扯断这根丝线。

        在其它人眼中，这东西只不过是九先生放在手里把玩的琴弦罢了，但是杀生成仁知晓，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琴弦，而是一根头发，一个度过了无数岁月仍然保存下来的女人秀发。

        这是在玉像内部发现的东西，至今仍然保持着一丝神性，若是灌输道力催动，这残存的神性足以毁灭整个北逾山，甚至方圆千里之内，都会寸草不生形成汪洋大泽来。

        仅仅是一根秀发，就有如此恐怖的威力，那么它的主人，又该会多么可怕呢？

        杀生成仁相信，这个未知的生灵，应该是他见到过，最强大的一个生物。

        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事情，原本有些活跃的队伍里，就变得微微沉默了起来。

        那阿仁阿饼面面相觑，却没有打扰他思考东西，但是一旁的阿山却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的看了琴弦一眼︰“九先生……”

        “嗯？”杀生成仁谈起头来，微微瞥了阿山一眼︰“什么事？”

        “九先生……”阿山咬了咬牙︰“您知道那地宫通道内的壁画吗？”

        “壁画？”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杀生成仁笑着问了句︰“什么壁画？倒是没有注意！”

        “呃……”听他这样说着，那阿山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毕竟与十年前的事情有所关联，若这九先生真的沾惹了这种东西，早晚会生出祸患，哪怕他道法在高超，与神明想必，也无法护持住自己。

        不过，如今这位九先生没有注意那壁画，也算不上招惹事端了，而且他毁了那地宫是为了救人，相信神明在天上知晓，也不会怪罪他吧。

        这样想着，阿山松了口气，似乎觉得胸前挪开了一座大石头，变得微微舒畅了起来。

        他微微扬起了柳枝，在烈日炎炎之下，驱赶着牛车朝北逾山赶去。

        或许是这断山路渐渐有些好转的缘故，在太阳落山之前，众人已经来到了北逾山山口之外了。

        这个时候，路上偶尔也会碰到一些人族，有和阿山等人一般模样的部族人马，也有背着行囊的独行客，孤单的走在蜿蜒的古道上。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些人族之间虽然警惕，却未像姜地外面一样剑拔弩张，哪怕看不顺眼，也不曾出现拔刀相向的状况。

        或许是逾族的口碑的确不错，前行这么远的距离，却未曾在野外遭遇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在一行路人的交谈中知晓，为了保障这逾地的安全性，逾族经常派出人马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游荡，若是发现有人在这个范围内坏了规矩，哪怕你跑到了逾地之外，逾族也会以雷霆手段，派人追杀那些违反规矩的家伙，久而久之，逾族周围的环境，竟然也渐渐变得太平了起来。

        通过山口的时候，杀生成仁见到了逾族驻守的人马，从其道法修为上来看，并不比姜的族的精锐查，若真给逾族时间得以发展，怕是用不了几十年，这个偏居一偶的中型部落，就会发展成为谁也不敢轻视的存在，其实哪怕现在这种规模，都已经无法让姜族轻视起来了。

        简单的经过了检查，杀生成仁等人顺利的进入北逾山山口，这些驻足的人马到是未曾详加盘问，只是督促一些逾地的禁令给行人知晓，比如不能携带武器之类的东西，进入逾地的范围内。

        阿山等人武器，自然早就已经藏匿妥当，他们又没有显露什么痕迹，一路上自然相安无事。

        在进入逾山山口之后，那道路不仅变得宽阔，甚至遥远远处，已经能看到一条波光耀耀的大河了。

        那条河就是逾地的楼江，在楼江的下游区域，以此河水兴建的部落不知凡几，因此，说逾地扼守着交通要道倒也说道通。

        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逾市，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空地，有数不清的帐篷搭建在哪里，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存在。

        从周遭打听的结果来看，这就是逾地开启逾市的地方，大多数过来交换的外族，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食物和露宿，而这片空地，就是给他们解决住宿的地方，当然，若是想要一些环境好的地方，远处还有大量的木屋，不过想居住在这些木屋里，还要向逾地缴纳一些物资，充当住宿的费用，这种远超其它部落的经营手法，给逾族带来了难以企及的好处。

        而且据探听消息的阿仁说，那逾族真正的聚集地，并不在这个地方，而是要深处大山十里之内，若是没有特殊的原因，逾族的聚集地，并不允许外族的进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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