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梦生异境

秦枫正心神迷醉间。

耳畔响起陆文曼声音：“秦秀才怎会独自到此处？还一身道长装束？”

秦枫回过神来，笑道：“我去山巅，与那里常道长叙话。未带换洗衣物，只能着这道服。”

“山巅？常道长？可是清风观擅长炼丹制丹的常道长？”

“正是。”

陆文曼莞尔一笑：“秦秀才也相信长生不老丹？”

秦枫摇头：“世间哪有长生丹？而且也不该有。人生人死，周而复始，与世间万物一起循环繁衍。这是天理昭昭。若只生不死，多年以后，满世界都是老妖怪，呵呵，不妥不妥，还真不如，恣意一生，快活一世。“

“那，秦秀才为何与常道长聊得来？”

“是其他方面的学术讨论，和炼丹无关。是了，我和常道长发现一种新的胰子，注入香精，可谓香皂。雪白如脂，滑腻清爽，用香皂净身，浴后周身散发清香，待我制成，首先送你一块。“秦枫这话其实很平常，纯属话题延伸。

陆文曼脸上一丝羞涩，这时代，和女人讨论洗浴用品，其实有些无礼。加上陆文曼刚好泡了温泉出来，更重要的是，待他制成，首先送自己一块。想到那块滑腻在身上游走，而那块滑腻又是他亲手所制，姑娘能不脸热？

只是这厮说这些话，一脸真诚，不见丝毫轻浮，陆姑娘心里就有些纳闷，他是无心之语？还是意有所指？

秦枫感觉一点异样，这才发现不妥。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误会。而且，见陆文曼表情，似乎也没有解释之必要。

“秦秀才所知甚多，我还听闻秦秀才擅长西学，算学。不知秦秀才师从何人，竟然如此博学？”陆文曼缓缓心神，转移个话题。

秦枫沉吟不语，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自己师从何止一人。那是一个学术开放，学术自由的时代。也是自己回不去，又永远怀念的时代。

无数个夜晚，伴着窗外月光，秦枫就想问问，此时此刻，曾经的我们，此时的我们，是否在同一片月光下？

过去的点点滴滴，仿佛已经变成一个遥远世界，而且，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心底有秘密，却不能与人分享。这不仅憋得难受，也是一种痛苦，一种孤独。这些情绪久久积压在心里，就会积郁成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以，当你遇到一件开心，得意，值得炫耀的事，第一反应就是与人分享。当你遭遇痛苦，不幸，也很想找人倾诉。谁与你分享，谁听你倾述，谁就是你最信任的朋友。

秦枫看一眼陆文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有好奇，有疑惑，还有歉意。

秦枫的所学可以用西学解释，但是秦枫如何学来，却无法解释。陆文曼这一问，或是自己好奇，也是其他人不解之处。

陆山长是士林领袖，又是一代大儒。如果，他能有所领悟，对世人，对大华，或许也有好处。而且，如果我真需要听众，我愿意选陆姑娘。

秦枫缓缓道：“过去的三年，我闭门不出，是因为日夜颠倒，梦生异境。”

陆文曼先见秦枫发怔，心下忐忑，正在后悔不该唐突发问，却听见一个，梦生异境。姑娘一脸诧异，更多怀疑。

古人无法解释梦境，但也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梦境是不可信的。

不过有些事，也确实无法解释，比如梦见一组数字，一买就中大奖。

或者对一些事，不愿意解释，比如程咬金学艺，不愿意说出师傅名字，就借神仙托梦，传授他三板斧。

这些人，这些事罕见，但是千百年也留下很多。梦境的事，也无法去核实。所以用梦境去解释无法解释的事，不失为良策。

对秦枫而言，说真话更没人信！那还不如托梦。

秦枫微微一笑，陆姑娘的不信就写在脸上，这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听就行。

秦枫接着道：“在梦里，那是一个我完全没有见过的世界。很多很多的高楼，人坐着巨大的房间里，可以日行千万里。可以越过云层，可以下至深海。“陆文曼眼睛一下瞪圆：”那都是神仙？“

“不是，人们是借助工具。这些工具会跑，会飞。所以可以载人。密闭的空间有空气，海水进不去，所以能入海。还有，你看茶壶烧水，水汽往上冲，人们制造一个巨大的工具，里面装水，用煤炭烧，水汽冲出去的力量，带动有轮子的工具，他就会前进。”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每天在梦里就跟着他们学习，就是所谓的西学。所以，我白天在家萎靡不振，因为晚上我都在学习。那三年，我也为此荒废了四书五经。我其实，挺勤奋的。”

“每晚都会入梦境学习？”陆文曼一脸难以置信。

“不只学习，我还在里面生活，和那里的人一起生活。那里，男人不留长发，穿着精干的衣服，品种很多。不过，再多也没有女人的衣服多，一到夏天，满街都是裙子，女人们穿的花枝招展，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和自己的爱人一起逛街，购物，上班，看电影......"

"那里的女人，可以这么随意？“

“是啊，和男人一样，还要出去工作。女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婚嫁，不满意，离婚再找，而且是一夫......”秦枫立马打住，这话，没必要多说。

“一夫什么？”陆文曼好奇问道，这个梦境真假不重要，故事好听才重要。

“一次只能嫁一夫，不过女人能做很多工作，医生，护士，老师......“

“他们家里不反对？”

“全社会都是这样，有能力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受社会尊重......”

陆文曼幽幽一叹：“真是一场好梦。”

秦枫也叹息一声：“只可惜，我再也回不去，回不去那梦境。”托梦说出了心里的秘密，秦枫长吐一口气，心里一松。

陆文曼还在思索秦枫对梦境的描述。无论真假，那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世界。

“我也好想，在你梦里的世界生活。最不济，让我做做那梦也好。”陆文曼悠悠道。

秦枫心里暗叹，无意勾起姑娘的好奇，也引起姑娘的遐想。想多了，这梦会让人惆怅。

秦枫左右看看，另一张石桌上摆放着一张古筝。遂笑道：“陆姑娘刚才是打算抚琴？结果被我叨扰？“

陆文曼微微一笑：“方才我还觉得，此处清风怡人，绿意纷呈，适合抚琴。被你南柯一梦，让我平添几缕愁绪。”

“这是我的不是，那，陆姑娘现在可否抚琴一曲？”

“你想听我抚琴？所以请我抚琴一曲？”陆文曼侧头莞笑。

“是啊，我想请陆姑娘抚琴一曲，不负这清幽雅静的好居处。”秦枫点头道。

陆文曼款款起身，移步到古筝前坐下。手抚琴面，凝神思索片刻，芊芊玉手轻轻一抹，一串清脆琴音淳淳流出。

琴音一起，一声高吟，随即低呢细语。秦枫心神一颤，感觉这声音从心间淌过。

凝脂玉手在琴面抚过，青葱柔荑在琴弦舞动。几缕天籁之音，与鸟语，与林音瞬间相融。时而高吟交错，时而温婉轻唱，高低起伏，连绵不绝。有清风拂面之舒心，又有万马奔腾之气势。有引颈伴唱之欲望，有击掌相庆之感动！

曲起，琴音撩心，心绪难平！

曲毕，琴音犹在，心绪更难平！

陆文曼双手缓缓抬起，琴音慢慢融入山林，融入人心。

秦枫忍不住拍手叫好，一声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陆文曼笑道：“方才秦秀才要我抚琴，我就抚琴。那现在我也请秦秀才抚琴一曲，秦秀才，请。”

“啊？”秦枫有点傻眼：“我，我没学过这古筝啊？谈情我会，哦，我说弹钢琴，电子琴，吉他也行，打鼓都凑合，可我真不会古筝。”

陆文曼眼里一丝狡黠：“秦秀才会这么多，除了打鼓，其余我闻所未闻，难道也是在梦中所学？”

“是啊！那里的音乐，唱词和我们这里不同。”秦枫正儿八经作答。

“那秦秀才唱个和我们这里不同的词曲，不然文曼怀疑秦秀才是在敷衍文曼。”话一出口，陆文曼才觉不妥，自己这语气有点像撒娇使性。还好秦枫还在窘迫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陆文曼松口气，刚才差点羞死人。

秦枫此时醒悟方才陆姑娘重点申明是何意。他也不愿意让人家失望，思索一下，道：“那我就唱一曲，还请陆姑娘给个伴音节奏。”

“好啊！”陆文曼再次坐在古筝前面，侧头问：“如何伴奏？”

秦枫走到陆文曼面前，用手在桌上敲出节奏，陆文曼用琴音相合。两人距离一近，秦枫忍不住一个深呼吸，满腔都是姑娘身上浴后的清香。陆文曼心有所感，嗔怪一眼，轻声呵斥：“还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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