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无她无中原

中洲，嵩阳郡田湖镇，作为陪都洛阳州府的下辖郡县小镇，一直在九洲的首善之地神都城榜上有名，亦或者可以说在整个人间大地都称得上人杰地灵。
  何也？
  源自小小的一个郡县小镇，竟然出现了两位人尽皆知的名人。
  一位是田湖镇韩家祠村的文圣，一位是成道之地在小镇西岩山的道祖。
  所以小镇素有儒林祖庭与道门圣地的美誉，千百年来令无数儒生与修道人士心向往之。
  田湖镇并不大，两条新旧并排的十字街道均匀有致的分布着。
  隆冬，清晨时分，天气非常寒冷，呼啸的北风吹的人直缩脖子，吐出的浊气形成一道白雾，在人的身前周而复始的出现又消失。零零散散的店铺开着门，厨师与店小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不过哈欠连连。
  天气寒冷，街道上没什么人烟，这个时辰除了营业的早餐铺子飘起热气腾腾的氤氲外，只有零星的早起工人在街上清扫着街道。
  直到破晓时街道才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饕餮食客，急于品尝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羊肉汤、胡辣汤，来驱散一日的寒意。
  小镇民风朴实，人人安居乐业，虽不富足，却人心向上。
  当地人喜食汤食，牛肉汤、羊肉汤、胡辣汤，是远近闻名的美食。
  汤白肉多，闻之令人忍不住食欲大振，恨不能立刻大快朵颐，如果放上一勺由牛油或羊油熬制的辣椒油，那整体的味道又提升了数倍不止，变得色香味俱全，如果配上当地特色的锅盔馍，吃上一口那是给个神仙也不当的日子。当地不是有一句俗语，早晨一碗汤，给个神仙也不当吗。
  此地的美食众多，牛肉汤、羊肉汤、胡辣汤只是适宜晨时食用，像当地的凉皮、卤猪肉、米线、凉菜、刀削面、海碧，更是无数饕餮食客口中的回味无穷！
  韩青外出多年，除了想念家乡的山山水水之外，这些令人难以忘怀的美食，也是他内心割舍不去的牵挂，他管这个叫乡愁。
  割不断，愁更愁。
  此刻的田湖镇街头，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始一出现，就吸引了街头众人的目光。
  街头出现了短暂的失声，卖菜的小贩、清扫街道的小工、行色匆匆的行人，全部在这一刻停下了手头的事情，目光呆滞的望着三人。
  三人一青年一美妇一中年。三人热络的聊天，不时对小镇某一处品头论足，似乎对小镇非常熟络。
  观其三人亲密程度似乎是一家人，三人一出现温和的向四周微笑点头示意，然后迈步走进了不同的三家早餐铺子。
  这一家三口好像喜好的口味还不尽相同。
  青年走进了贩卖胡辣汤的铺子，中年走进了牛肉汤馆子，美妇走进了羊肉汤馆子。
  这一下在小镇炸开了锅。
  实在是三人的神态气质出众，不似凡尘中人。
  小镇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如此谪仙人物了。
  众人并不讳言修行界的问题，事实上普通民众对修行问题知之甚深，有许多祖上都有修行人士。
  一家三口正是从龙虎仙门覆灭旧址返回故乡的韩青、韩长生、王霞一行。
  近乡情怯，三人走在熟悉的街道，内心中记忆的味道浮上心头，望着熟悉的店铺，三人根据自身的喜好，各自走入喜好的店铺。
  胡辣汤、牛肉汤、羊肉汤，最终占据上风，成为了三人慰藉乡愁的最直接方式，那就是大快朵颐的饱餐一顿。
  三人用熟悉的乡音，听着熟悉的乡音，吃着熟悉的乡味，望着熟悉的一切，内心别提多平静了！
  熟悉的味道，吃的酣畅淋漓，不一会就吃的浑身暖洋洋的，好像身上的寒意都少了很多。
  回到家乡忘却了所有，内心只有平静，一想到将要见到外公外婆，韩青的脸上笑容不免都多了几分。
  也不知外公外婆过的怎么样，韩青如是想着，和众人点头致意后结账走人与父母亲汇合。
  三人汇合后商议先回韩家祠一趟，到文庙拜一下文圣，回家了不去拜一下于理不合，也说不过去。
  同时韩长生也要带韩青与王霞去拜祭一下自己的父母和先人。
  韩青与王霞自无意见，跟随着韩长生向韩家祠走去。
  韩家祠声名在外，但韩青与王霞对韩家祠并无太深感情，韩青自不必多说，自小跟随外公外婆长大，对韩家祠印象不深。
  母亲王霞嫁与韩长生修行在外，很少在韩家祠生活，对韩家祠的感情也可以想象而知。
  只有韩长生一路上望着熟悉的一切多有停留，不时和韩青与王霞分享儿时的趣事。
  甚至韩青能够清晰感受到，韩长生在某些时刻停留时情绪有些不佳。
  不过韩青和王霞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陪伴。
  他们知道韩长生是触及自己的伤心事了！
  每个成年人的心中都有一块属于自己柔软处，那里埋葬着青春与遗憾，亦或是不可为外人道的伤感。
  回到韩家祠，韩长生一行获得了村民们的热情招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向三人打听近况。

  韩长生耐心的含笑分享近况，和村民们拉着手促膝长谈。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天韩青与韩长生喝醉了！
  王霞忙前忙后的照顾二人也毫无怨言，做好了一位妻子与母亲的职责。
  韩青的归来同样得到了村民的夹道欢迎，当年由韩青引起的轰动，每每想起至今令人神往。
  第二天在村中族老的带领下，一家三口在文庙向韩家列祖列宗和文圣上了一炷香，同时和文庙众人有了一番交谈。
  第三天一早，三人才踏上了去向西岩山下小村庄的路程。
  一路上三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想到将要见到那对老人，三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久违的笑颜，一瞬间隆冬的道路两旁百花齐放。
  一瞬间未控制自身气息，道路两旁的枯枝败叶被三人的气息沾染，顷刻间激活，如同枯木逢春焕发新生，骤然间百花齐放春满园。
  称得上一路生花、一路欢唱。
  然而好景不长，在距离小山村还有三里地时，三人的笑颜顿住了，一瞬间面色大变！
  结界！
  三人的面前浮现了一个结界，对普通人毫无影响，只有修士才能感知到。
  “封天绝地大阵？”
  韩青、韩长生、王霞，此刻三人面色阴晴不定。
  此地怎么会出现封天绝地大阵？
  一瞬间他们有了不好的猜想，三人不敢想下去，特别是韩青一想到无忧子的存在，让他的内心出现了不好的猜想，甚至伴随着阵阵害怕。
  “不好……”
  伴随着韩青的惊呼，是韩青快如闪电的身法，他不敢想下去，他担心迟一步的话会让他一辈子生活在自责和悔恨之中。
  然而还是迟了，当韩青的身影快速出现在熟悉的小村庄小院门口时，韩长生与王霞的身影紧随其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色的纸张贴在小院的门口上，小小一张纸却仿佛拥有无上的魔力，让一位飞升境大圆满、一位地仙境大圆满、一位天仙境大圆满修士，顿在原地如被施了定身法。
  悔恨、自责、泪水，充斥在三人眼中，三人的嘴唇颤抖，难以发出声音，仿佛突然得了失语症一样，双腿仿佛被太古巨山压着难以移动分毫。
  思维停滞，恨不能时光倒逝，三人已经在门口站立了一炷香时间，依然踌躇不前、泪水汹涌，既有不敢面对，也想逃避这个现实。
  仿佛过了千百年，又宛如过了一瞬间，虽然不愿意承认，韩青却不得不告诉自己接受现实。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张贴在门上的白纸上，如此反复几次，经过再三确认，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哀莫大于心死，韩青内心如同刀割。面上平静只有眼泪无声的滑落。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一瞬间仿佛失了魂一样，最终谁也不知那一天那一刻的韩青在想什么，只见他抬头看了了天，又看了一眼儿时经常攀爬的柿子树，树上仿佛还有一个稚童，曾经在树上攀爬嬉闹。
  每当此刻，总有一个老妪，关心的道：“我的青儿啊，你再不下来，我可要搬梯子上去将你屁股打开花喽。”
  那年那日！
  今年今日！
  曾经仿佛还在眼前，只是。
  唉！
  原地空留一声深深的叹息！
  那一日，龙虎仙门儒释道同修离乡多年的小子返乡，他毅然决然的踏进那座门扉，脚步沉重万钧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只是这一年这一日却再也没有一个老妪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等他回家，因为老妪再也站不起来了！
  当韩青的脚步毅然决然的迈入小院，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门口一个躺在门板上的身影。
  虽然不愿意承认，目睹这一刻的韩青，还是恨不能这是老天与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他脚下一个趔趄，身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母亲王霞悲伤过度直接昏迷倒地。
  韩长生赶紧将王霞扶起，很快王霞悠悠然醒转，只是很快她和韩长生双双跪地不起，嚎啕大哭！
  “我夫妻二人在此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咫尺的距离，如果他们还不知母亲发生了何事，那他们二人就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正是因为发现了母亲身上的伤口，二人才会怒发冲冠！
  经过一番推衍，二人将目光锁定在了无忧子与地府身上，如果不是封天绝地大阵，二人早该发现才是！
  二人再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可是再多的泪水，也换不回那个躺在那里的身影了。
  这一刻，韩青的眼中只有那个躺着的身影。
  这一年这一日他站着，那一年那一日她躺着。
  韩青不敢往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想掀起盖在老妪脸上的面巾看看真伪，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最后又缩在一边。
  他搬了条凳子坐下，陪在老妪身边，望向一语不发眼神呆滞的外公王玉朴，哽咽道：“她还在对吗？”
  外公王玉朴毫无动静，韩青的声音只是让他机械的抬起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送给韩青，转而摸向他的大光头，脸上露出诡异一笑。

  韩青也没有在意，接过外公递过来的东西随手放入怀中，他以为外公是悲伤过度，这才这样的。
  直到此刻韩青才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外婆陨，老妪真的不在了！
  一瞬间韩青的心气跌落谷底，外婆在人生尚有来处，外婆去人生只剩归途。
  因为是外公外婆养大，儿时更是睡在外婆的脚头，韩青与外公外婆的感情自不必多说。
  以前只要想到返乡，韩青的心中充满期待，他知道那个身影一定会等他。
  现如今老妪不在了，他的心也死了，今后回家没有期待了！
  无她无中原。
  纵使我登顶绝巅，人间地仙大圆满，她都不在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谁还会在乎？
  韩长生与王霞能够推衍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够推算到，他早该想到。
  可是一切都迟了，他恨啊，他恨自己当时没有想尽一切办法留下无忧子。
  一时大意酿下大祸。
  说什么都晚了，他能做的就是帮外婆报仇。
  地府也好，无忧子也罢，上天入地，杀无赦。
  虽然当时通知了外公外婆加以防范，可谁知，还是酿成了大祸。
  接下来，在悲痛的氛围中，韩青、韩长生、王霞，和小村庄的一些亲故共同为老妪守灵三日。
  三日后出殡，老妪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这三日王玉朴的异常终于被人发现！
  韩长生得出的结论是王玉朴悲伤过度已经由佛道入魔了！
  这让韩青几人的内心悲痛更深了！
  老妪出殡之日，天空飘起了雪花，似乎老天都在为她惋惜，天空上更是响起了如同怒吼般的雷声，不过这一切沉浸在悲痛中的韩青几人并未注意。
  只有瞳孔全黑没有眼白的王玉朴于那一日望向天空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清明，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又呆滞起来。
  出殡正常进行，大雪纷飞，天地一片雪白，如果不是哀乐阵阵飘扬，宛若一个雪白的童话世界。
  大雪中，老妪结束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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