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风起
薄相许一脸严肃：“至于受贿，006的老婆是个刚正不阿的检察官，别人感激她送她一箱梨，她都要上报。006还是个妻管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铤而走险接受贿赂？”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的走错了路，就照我们这些人的职业履历，他会那么不小心，马上就被‘天机’知道？”
江一应静静听着，此时终于从他这一连串话中琢磨过味儿来了，一惊：“你怀疑他是被诬陷的？”
“我还怀疑，调查员的信息是从‘天机’泄露出去的。”薄相许道。
江一应彻底惊住了。
就如江一应所说，她在“天机”属于边角料，她排号998，与001中间隔着许多人。当初之所以能跟在001身边，其实是被“天机”当薄相许的partner培养的。
至于作为搭档候选人，为什么排号差这么多，没有人知道原因。薄相许本人不吭声，更没人追究了。
但其实，在不为人所知的暗处，他们两人还有另一个隐藏身份。
半个月前，国安局接到举报，称ngo组织“天机”在利用职能谋私。
举报人称：“‘天机’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
“现在他们与商人勾结，通过安全职能达到为商人打击竞争对手的目的。”
接到举报后，分局迅速启用在“天机”一直当调查员的薄相许，命他全力调查是否有这回事。
同样被放在“天机”里的江一应，协助薄相许调查。
也即，安杜臣藏一直提防着的那位神秘稽查员，就是被他派出去执行任务的001调查员薄相许。
“你的意思是，006的身份是被故意泄露的？他事实上反而是因为拒绝受贿而被限制行动？他是被诬陷的，是这个意思吗？”江一应简直被这个大胆的猜测给惊呆了。
“我只相信证据。”相比她，薄相许则淡定许多。
江一应再联想到刚才那个被vasilia拎在手里的小皮箱，一惊：“祖宗，你该不会是打算以身犯险，亲自去‘钓鱼’吧？”
薄相许弹了弹烟灰，冲她笑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若如我所猜测，调查员的信息全都是从‘天机’泄露出去的。那我被行贿这事儿，就是一桩摊开在‘天机’面前的行为。而接受了贿赂的我，若能在汇报完工作后安全出来，那……”
“等等……”江一应立刻反应过来了，她一脸震惊，“你怀疑安杜臣藏？”
薄相许眉眼冷凝，面不改色地道：“要敢于合理怀疑，我们的工作需要适当的想象力。”
他一改漫不经心的模样：“我之所以这么猜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卜建定向我行贿。”
江一应想起了举报人的说辞。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机’被利益侵蚀，开始做起了收钱替商人‘消灾’的买卖。诬陷竞争对手、提交虚假情报，及至发展到亲自动手，帮助利益相关人‘清除’竞争对手。”
“他们怎么做的？”
“那手段可太脏了！”
“他们会专门选择市面上两家具有竞争关系的公司，先后展开调查。直到其中一家绷不住‘寻求保护’，缴纳‘保护费’。而后，他们会接着对下一家同行业公司进行调查，到这个时候，如果之前调查的另外一家公司还没有任何表示，那他们就会暗中动点儿手脚，给它点儿苦头吃，直到教会它‘懂事’。”
“但他们只给两次机会，第二次后，这款产品就再也没法儿出现在市场上了。而这家被针对的公司，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自己遭受了同行的竞争打击。”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条‘透明’的行贿链，只要对被调查的公司放出消息，告知他们即将有哪位调查员前去调查他们的公司，那接下来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这一次被放在同一个名单上的是“美梦制造”和“红玫瑰”。
薄相许恰好是这两个公司的调查员。
“在对‘红玫瑰’的调查结束后，负责人戴管曾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但均没有提出行贿。后来，我拒绝续费服务，又以去见vasilia主动为对方创造机会，‘红玫瑰’仍旧没有任何表示。”
“这个时候，‘美梦制造’行动了。”
薄相许似是觉得有点儿好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卜建定甚至还希望我帮他引见引见。你猜猜，他想让我帮他引见谁？”
短短一会儿功夫，江一应的大脑里被塞进了太多讯息。这些信息杂糅在一起，堪堪理出来一根微弱的线头，她赶紧抓住这一点思绪，道：“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安杜臣藏也腐化了，那他为什么要对拒绝受贿的调查员出手？”
“他只是得到了稽查员会来调查‘天机’的密信，为什么要对没有任何职业道德瑕疵的调查员动手？”
“他想干什么？”
想起安杜臣藏那时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藏藏掖掖的行为，薄相许扬眉，这笑容有些坏，他道：“我得到了一个密信，安杜臣藏实际上得到的消息是：来调查‘天机’的稽查员，正是‘天机’的一名调查员。”
“什么？！”
紫藤花庄园占地面积辽阔，日常有机器人打理，地面平整不见坑洼，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江一应险些没站稳，一股凉透心脏的冰冷顺着脊柱散发，往日里的遇事不动声色统统不见了。
“我们的行动被泄露了？”
她像是由此联想到了许多，为自己的未来捏了一把冷汗：“这也太可怕了！我们前脚接到任务，他后脚就知道了？现在到底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薄相许与她对视，眼尾略微勾起一点，像是在笑，眼神里却不见丝毫波澜。
在这种对视中，江一应强迫自己迅速恢复冷静，点点头：“那这样就说得通了。”
安杜臣藏如果也腐化了，那么他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是找出这个藏在“天机”里的稽查员。谁最有嫌疑？除了和他一起堕落腐化的调查员外，其余人皆可疑。
薄相许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在一层层剥开安杜臣藏的“画皮”。
明明是盛夏酷暑，江一应却觉得浑身发冷。
“也就是说，从几日前我们接到任务，几乎同一时间，安杜臣藏就得到了消息？因为他立刻就将所有在外的调查员全都叫回来去出任务了。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暗中排查了？他竟然连久不在‘天机’的你都怀疑？”
想起调查员排号前十里只剩下了001、003和004，江一应只觉得脊背一阵恶寒。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根烟还剩半截，即将要燃到尽头。薄相许懒声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换到他那个位置猜一猜。”
说着，他便真把自己当安杜臣藏了，以安杜臣藏的立场开始考虑问题：“将‘疑似稽查员’逼出来，提前给他扣一顶‘受贿’的帽子。再将他的记忆消除，让他再也开不了口，就像对付无辜的006那样。错了也没关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嘛。”
！
江一应看着他。
被他推测出来的，安杜臣藏可能有的行动给惊住了。
片刻后，她才觉得毛骨悚然，这是因为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是薄相许不得不冒险去主动出击试探安杜臣藏的主要原因。
她道：“如果你没有这么快察觉异常，如果你拒绝了卜建定的行贿，那么现在，你就……安杜臣藏这个人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几乎在薄相许拒绝的同一时刻，他就会像006一样被带走清除记忆。
聊到个人安危，薄相许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道：“先别急着给他定罪，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转身往庄园里走去，像是都没把这暗处的危机四伏放在眼里，浑不在意。
“接下来就该去印证了。”
江一应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的推测主要建立在对006信任的基础上，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一旦你的推测是错误的，安杜臣藏并没有腐化，那你这次进了‘天机’，反而是把自己给栽进去了！你把‘受贿’的自己送到了安杜臣藏的手里！”
“或者，他就是犯了事儿，如果他以此为套反诱你，就像你说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到时候他把你交上去，你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我们俩都是平级，到那时，上边问起来，有谁能给你作证？”
向左还是向右，无论怎么选，这条路都布满了荆棘。
“哦，跟悍匪斗，你不冒险，等着他对你凶残吗？”薄相许说。
他这是全然不把自己的危险当回事了，江一应望着他的背影：“我该准备了吧。毕竟你承诺的十天期限，明天就到了。”
当时任务派给薄相许时，是他自己亲口承诺只需要十天。
江一应那时觉得这祖宗狂傲，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他了。“红玫瑰”三天，“美梦制造”三天，中间有三天在下雨，明天是最后一天。
但大概不用等到明天晚上，这事儿就该有结果了。无论成与败。
“没错，该紧张起来了。”
“别嫌我啰嗦，”江一应喊道，“对你身边那个ai留个心眼儿。”
薄相许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那背影在灯光中逐渐远去，风中只传来一道轻笑：“你怎么不说，让她多留个心眼儿呢？”
江一应一怔。
vasilia站在原地，被眼前这一幕给晃花了眼。
南向那个巨大的衣帽间昨天还都是男人的衣服，今儿再瞧，那里被腾出来一半，整整齐齐地划分出了珠宝区和女士衣帽区。
钻石珠宝琳琅满目，简直像是把珠宝店给搬到家里来了。
而那些做工精致设计别具一格的漂亮裙子，一件件跳到vasilia的眼睛里，她心道，这真比得上陆情宠爱自己的程度了。
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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