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热情
陆情浑身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久之前，她还在制作这个无生命体的身体，现在，他就活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陆情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眼前男人的头发丝儿扫到脚面儿，每一处，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画图时下笔快，几乎是一气呵成，像是人已经刻印在了脑海里，流畅度让她自己都惊讶。当他被制作好落地时，她为自己的作品而惊叹。
眼前躺在她床上的这个男人，他确确实实是ai8088。
ai8088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很大方地任由她看。
陆情一眼扫罢，迅速冷静下来，脑子里一刹那间快速摒除所有乱七八糟的问题，直击核心：没有进入运行区的ai如果被提前激活，会彻底报废，从始至终都不会睁开眼。
而眼前这个ai，他可能被误按了激活键，却没有立刻报废，反而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让人很震惊的ai！
如何突破层层安全警报、进得她的家门这种蠢问题根本不用考虑了，这个ai本身就很异常。陆情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尽量保持平稳：“ai——8088？”
ai8088的衬衫不太合身，尺寸过小，长度不够，他躺到床上时，蹭开了下摆上的一颗纽扣，露出了半块腹肌。
从陆情第一眼看到ai8088，他就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此时听她叫他，他弯眉一笑，声音醇厚：“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听你叫，你换个叫法。”
陆情轻轻吸了口气。
ai8088说话半分磕绊都不打，言语流畅，用词完全能够表达他的意思。
陆情张了张嘴，死死把由心脏处传来的惊颤按压在身体里，一时竟然没能说得出话来。
这个ai8088，他不仅有意识，还能顺畅表达自己的想法！
陆情不着痕迹地观察ai8088，显性的肌肉松弛度、言语灵活度以及隐性的智力程度，都要比以往她所接触过的所有成品ai优秀。
一般来说，成品ai在被制作出来后，第一次睁眼是在“红玫瑰”内的运行区里。因为有剧本支撑，会让ai更好地渡过艰难期。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第一次张口说话时有些生涩。他们在系统里根据剧本的节奏，一步步潜移默化来完成成长。
可眼前的ai8088，陆情不知道他的第一句话是不是跟她说的，刚才这句话听起来却没有半分滞涩。
“你可以换个亲昵点儿的称呼，”ai8088快速转了转眼珠子，像是在搜索词库，他边观察着她的表情边试探道，“男朋友？”
“哦，不行。你皱眉了。”
“那……哥哥？”
陆情身旁的追求者大多含蓄，甭管表现如何明显，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儿念头，没谁对她说过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她乍然听了这样一番话，第一时间不是翻白眼，而是惊诧。
这个ai，太出乎意料了。
就在陆情震惊的当口，ai8088上身前倾，突然伸手，陆情立刻后撤，同时厉声道：“ai8088，离我远点儿！”
ai8088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她的手机，轻轻一按，把女王的哭泣声给按断了。
陆情：“……”
两人互相对视。
陆情满身戒备，ai8088眨了眨眼睛，样子有些无辜。
“doctor，这是谁？”生活ai不问推开了门，揉揉眼睛。
不问个子偏矮，长得小巧玲珑，陆情给她设置了十七岁的年纪，显得天真不谙世事。之所以起名为不问，是因为她太能问问题了。
显然，不问半点儿都没有察觉到ai8088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歪着头，似乎这才感知到眼前的男人也是个ai。
她走进来，好奇地打量着ai8088，仰头问陆情：“doctor，他是你为自己制作的ai男朋友吗？你要和他进红……”
“不是，不会。”
陆情从另一侧跳下床，几乎她一动，注意力原本短暂转移到不问身上的ai8088就立刻抬头望向了她。他也随之翻身坐起来，目光黏在她身上，看样子这就要向她走来。
陆情察觉，警告道：“ai8088，别跟过来！”
然而ai8088可跟她制作出来的其他ai不一样，他压根不听指挥。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要六点半了，陆情几步窜到起居室里，快速按下门上的按钮，一道厚重的金属门便从墙壁里抽出来，“噌”一下封住了起居室。
门刚合拢，ai8088就到了门前。
陆情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规矩的ai，她按了锁门键后对不问道：“拦住他！”
陆情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不知道ai8088破门要用多长时间，毕竟他轻易地破解了她家所有的安保系统，她必须加快速度。
隔着一扇门，外面倒是没打起来，ai8088竟然友好地跟不问聊起来了：“有男朋友吗？”
也不知道ai8088到底做了什么，向来令行禁止的不问竟然被他带偏了，迟疑了一下小声问：“跟哥哥你一样帅吗？那就不算有。”
“嗯？你喊我哥哥？”
ai8088像是仔细体味了一番，继而道：“啧，哥哥听在耳里竟然是这种感觉。”
陆情的衣服都是成套的，慌乱中她随意挑了一套，边穿边迅速思索对策。
就算她前脚刚走，ai8088后脚就被激活了，那么，抛去路上时间，他大概只有两个小时来适应自己的身体。
而在此期间，他破除了“红玫瑰”的安保系统，而后，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除了她家里的安保系统。
这一系列行为意味着这个ai的智力很高，短时间内她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而眼下千雅的运行区紧急暂停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陆情打开门，她在极快的时间里已经换了一身靓丽的衣服，红底高跟鞋敲过地面，门口聊天的两个ai都抬起了头。
现在六点整，陆情迎上ai8088望过来的目光，道：“你不是喜欢跟着我吗？我去上班，还跟吗？”
从陆情出来，ai8088的目光就追随着她，此时更是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喜欢，闻言神采奕奕地道：“跟！”
不问好像一点都没有把ai8088当成她要对付的ai，听到陆情这句话，她乖巧地给她去拿手机和包包，垂头等在门口。
ai8088站在那里没动，目光一直停留在陆情身上。直到陆情要跟他错身而过时，他突然低头，手臂虚虚揽了一下陆情的腰身，在陆情甩开之前感叹：“我比你高好多，我一只手臂就能把你抱起来。”
他原本似乎在为发现男女身体构造上的不同而惊奇，继而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要体验新大陆一般问：“宝贝儿，我抱你好不好？”
陆情：“……”
她匆忙跨出去几步，远离了ai8088的包围圈才厉声道：“ai8088，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儿！”
没有剧本的支撑，ai会完全遵循自己本身的欲念表达好感。他们不会像人类一样能事先体察到对方的意愿，甚至极有可能在自身喜好的驱使下，做出一些超出社交安全距离的事情。
但，好感总有缘由。
陆情想不通眼前这个ai对她这莫名其妙的好感究竟来自哪里。
她真正生气时，表情会特别冷。太过美丽的女人，原本相貌里天生就带点儿冰冷，看上去不近人情。日常工作中她偶尔瞥人一眼，如果不笑，旁人会下意识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到位。
ai8088被她这么一凶，垂头站好，竟然有点儿委屈的意思。
陆情见他规矩了，这才迈步。别瞧她步子迈得稳当，其实眼角余光随时在留意着ai8088，防着他轻举妄动，又留心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深秋早上六点多，天色尚早，外面其实还有点儿黑。不问递过包来时，ai8088先于陆情伸手去接，不问竟然乖巧地脱手将包递给了他。
陆情没搞懂他出现在她家里的原因，也没搞懂他这么殷勤的原因，她打定主意，在到达红玫瑰中心之前，只要ai8088不做过分越矩的事情，她便不打算与他起正面冲突。
于是，她看了一眼那包，任由他拿着，只伸手从包里抽出了手机。
两人刚出门，陆情又接到了胡家互的电话，她毫不犹豫地挂断，而后给女王发了一条信息：“待会儿我会把我的权限给你，你立刻开启千雅的运行区。运行区开了后你要守在里面，一旦发生任何异常，及时通知我。另外，告诉胡家互，事情我会解决，让他情绪稳定了再和我说话。”
女王一通哭泣中夹杂着无法顺畅表达的感恩戴德。
管理车库的ai多问早已把陆情常开的车子开了出来，此时他盯着并排停着的另外一辆车犯难：“doctor，您又买新车了吗？”
陆情的车子旁边，停着一辆豪华超跑，这不是她的车。
打从刚才起，ai8088便一路沉默，此时像是终于憋不住了，邀功似的对陆情道：“这个锁是一排车里最难破解的，我只用了0000000031秒。”
那双陆情不久前精心描画、并亲手制作的眼睛里藏着骄傲，期冀着夸奖。
久等不来夸奖，他一点也不气馁，又献宝一样道：“我送你去上班，我刚学会了开车！”
“很简单！”
“……”
陆情看着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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