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木樨捻了个决儿，化了个男儿身。这术法几千年未用，倒有些不太适应。如今的这些小神仙可不屑花费这许多功夫把自己换个性别。她却不这么想，因为顶着个公子哥儿的身份游走于世间，总是能少些麻烦。

        “老板，这糖人多少钱一个？”木樨看着地摊上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儿，顿时来了兴趣。“两文钱一个，公子您看看，想要个什么模样儿的？”老板笑嘻嘻的应着。“嗯……就那个，最丑的，三只眼睛那个！”木樨挑来挑去，偏挑中个二郎神的糖塑……只是这模样与二郎真君本人是千差万别……自然，凡人不清楚，木樨更不清楚。

        游游逛逛的，兴趣盎然。这人间与她幼时已是截然不同了，多了许多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行至一处，却见仙山琼阁，桃花灼灼。“圣母庙”木樨喃喃着匾额上的字，她沉睡的这数千年里，人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更替。这几日她在天界修养灵识，功法千回百转中，也普阅了这周天之事。这天界自封神后多了哪些神仙，她也略知一二。她在摊子上买的那个糖人儿约莫是二郎真君，这华山庙上供着的，约莫是他妹子华山三娘，也就是凡人说的三圣母。木樨蹙了蹙眉，走到人家的地界，按理说该参拜……可依照她这把老骨头在三界的辈分，又实在怕折煞了这位圣母娘娘。也罢，略一拱手，聊表敬意。回头正要离去，却在一簇簇桃花间看到一双男女。凡人肉眼凡胎自是不得见，可这仙气她却是识得的。那面容姣好的女子应是三圣母杨婵，而这背对着她的男子嘛……想起那个凶神恶煞的糖人，木樨一个激灵。也没勇气看看那人的模样了，总觉得凡人拟的模样该是相差不大的，毕竟这尊圣母像就很是写实。心下有些尴尬，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也说得过去。她这般嫌弃一个晚辈的样貌实是有些为老不尊。思量着脚步匆匆，已是走远了。

        “二哥，方才那男子不是凡人。”杨婵沏上一杯茶递给杨戬。“想是哪位面生的仙君下界，你我数千年未与天界打过交道，不识得人也无可厚非。”杨戬侧目看着妹妹，微微一笑。“三妹，二哥该回去了。”杨婵落寞的神情清晰可见，杨戬叹息一声，宠溺的笑道“那不如，跟二哥回家住几天。”杨婵摇摇头，“二哥又取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如今你我都是神仙，造福百姓才是己任，华山的百姓离不开我。”杨戬轻笑一声，“好，那二哥明天再下来看你。”杨婵点点头，挽着兄长的胳膊出了门，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哪知是一念之间的沧海桑田，谁能想到，他们兄妹再见时，冥冥之中，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瑶池内，杨戬一身黑氅，供手向王母行礼。“娘娘，杨戬在凡间搜寻数日，终于将八公主捉拿归案，请娘娘处置。”光线昏暗，瞧不清王母的神色。八妹颓然的跌坐在王母脚下，掂不清母亲心里所想。“□□呢？”“已依照娘娘旨意，打入十八层地狱。”………

        木樨斜靠在一棵葱郁的桂树下，被浓郁的香气熏的陶然若醉。远处飘渺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她不禁起身望了望。杨戬方才于西海岸送别了寸心，数日来在天庭阳奉阴违，几度得失徘徊，折腾的他几乎麻木。那个曾经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少年，眉眼间皆是说不尽的凄楚和千年风霜磨砺的坚毅。木樨远远的瞧着，月下的男子，目若朗星，修身翩鸿。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手持一柄墨扇。清酒入喉，薄唇轻染。那人眉眼里似有繁星千万，熠熠生辉。只一眼，就是三千华彩。“真真儿一副好相貌”木樨不由得感慨。灵识一动，忽察觉身侧似有异常，木樨警觉的查看四周，不想却忽然间黑气缠身。“孽障，瞎了你的狗眼。”木樨意念微动，唤出一条长鞭。顷刻月华凝结，那怪物吃了一鞭，似是恼了，朝着木樨扑过来。

        杨戬察觉到异动本要现身，却见这人法术浑厚，技艺超群，一时来了兴趣，隐了兵刃在一旁观战。那怪物不敌，败下阵来。“小哥好身法。”杨戬朗声道。“过奖！”你搭把手会死！木樨腹诽道。说话间，长鞭一扫，那怪物已是神形俱灭。

        “怎的不审问了再杀？”杨戬口吻有些嗔怪之意，“审什么？”木樨挑眉道。“这怪物害人总有道理，何不问清楚它来历动机，来此为祸几何，再作裁决。”杨戬走近些，看清他的样貌。清秀俊朗活像个书生模样，实不能与刚才那副凌冽决绝联系起来。“我只知它有害我之心，且此物周身血光，想是吸食凡人精血多日已成气候。趁着道行不深除了才是，这罪状，判个神形俱灭也不算重。至于这刨根问底的事……”木樨望向杨戬，“留着给判官吧，在其位谋其政，也不能瞎白活。您说是也不是。”话是这么说，可她也没给这怪物见判官的机会……

        杨戬心下想着却也不明说。这怪物不过趁机偷袭未遂，以他的道行根本伤不了分毫，这小子倒直接让那厮魂飞魄散了…这到底该说他睚眦必报还是快意恩仇………

        “这怪物本相是条墨蛟，专诱男女触其淫囊，意乱情迷时取其性命。不知今日何故……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竟也引得它来。”杨戬心下疑惑，看眼前这人却也无甚端倪。“这墨蛟若是个断袖也未可知。”木樨意味深长道，回头看看杨戬，脸色已是阴沉。

        “咳咳…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木樨顿时也为自己这话不甚舒适，连忙转移话题。杨戬略一拱手，“在下道号清源，灌江口人氏。敢问尊驾是？”木樨自是不知眼前这人就是威震三界的司法天神，那个唤她苏醒的少年。毕竟修补灵识时，她初来人间的些许记忆也有所损伤。“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木樨，修道之人，不过一个无名小辈。”看他笑的一脸纯天然无公害，杨戬倒也心生好感。“木…樨？”杨戬重复着这个名字，却看木樨浅笑着，示意杨戬看看他身侧的桂花树。

        杨戬折扇轻摇，已是心下了然。两人并肩走在月色下，扯的不过就是些没着没落的客套话。直至月落星沉，杨戬返回真君神殿，却听三圣母为一凡人触怒了天奴，心知三圣母也是为自己的处境忧虑，才甘心受人折辱，只得忍气吞声。退了一殿随从，灭了银烛。徒留清冷的月光洒在真君神殿，杨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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