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
达米安没想到提姆·德雷克会在这里。
在杰森的房间。
他只不过是照常来这里照看一下他的战利品（没错，他把从杰森那里抢来的头罩什么的东西都放在了这个房间。），然后就看到了提姆在翻看杰森的书架。
“别动我的东西，愚蠢的德雷克。”
提姆闻言冰冷冷的转过身，不是因为达米安叫他愚蠢的德雷克，他早就不在意这个了，而是因为他说――“这是我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
他清楚的告诉达米安。
“这不是你的，这是杰森的东西。”
他看着达米安的眼睛，认真的说。
“如果你是作为韦恩家族的继承人来说这句话的话，那么，这是杰森个人的东西，他只是寄放在这里，你没有资格说这是属于你的。”
达米安反驳：“既然你知道他的主人不是你，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放下那本书？”
提姆看了他片刻，将那本《傲慢与偏见》放回书架上。
他没有再和达米安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达米安看着他一点点走远，而后反锁了房门。
杰森的房间在蝙蝠家其实有着一个很特殊的地位。
杰森很少回到庄园，回来了也不会住在这件房里。
这是他的房间，但他复生之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而其他人，因为这间房有主了，所以也不会随便进来。
除了阿福，谁也不会记着这间房。
这间房子，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明明就在庄园里，却被人刻意的忽视掉了。
就像一个格格不入，又无法逃离的幽灵。
但他们偶尔也还是会进来看看的。
当他们想起杰森的时候，或是当他们需要一个地方静静的时候。
如果他们知道房间里有人，他们谁也不会进去打扰他，不管有什么事。
他们白天黑夜都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碌，只有在这间房子里，可以放下一切，无需担心任何事，好好的喘一口气。
在这间房子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可以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反正没有人会看到。
不会被打扰，不会被偷窥，他们可以在这里做最真实的自己，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做任何事。
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就像杰森。
虽然他总是远离他们，排斥他们，但对于他们来说，杰森就是可以给他们一种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战斗的时候是最忠诚的伙伴，合作的时候是最靠谱的搭档。
就连他们除了夜里之外的关系――那些并不好的关系，也因为杰森的性格，而让他们感到安心。
他们都知道，不管他们对杰森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到最后，他还是会原谅他们的。
除了理想不同之外，杰森真的太能让人安心了。
以至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能让他们从中得到一点隐秘的安慰。
布鲁斯与杰森吵架之后就喜欢钻这间屋子，用那些还有他参与的杰森少年时的记忆来支撑自己。
迪克在微笑太久之后就会跑到这里来。在这里，他不用有任何表情，不用强颜欢笑。
提姆罕见的失眠的时候会进来在这里睡觉，整洁的房间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他不会像搞砸自己的屋子一样搞砸这里。他通常只是会到处看看，然后躺在杰森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在满是杰森气息的房间里安眠。
那对他大概比安眠药还好用。
至于达米安，他喜欢在这里看书和画画。
诚然，韦恩庄园里有一个不小的图书馆，但是比起那里，达米安更喜欢这间小小的房间。
这里承载着杰森少年时的全部，一想到这个，达米安就无法抗拒这里对他的吸引力。
书架上的书是杰森喜欢的，所有家具的位置都是他喜欢的布置，窗帘是他喜欢的图案和颜色，夜灯是他喜欢的款式
他偏爱在这里，一遍遍品读杰森喜欢的书，一遍遍描绘他的侧脸。
这让他总是有种自己还在刺客联盟的错觉。
对于达米安来说，在刺客联盟的那段日子，就代表着杰森还没有离开他的那段日子。
他会陪他训练，会给他读书，会看他画画，还会给他一个拥抱。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但杰森确实不止一次抱过他，在他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沮丧的时候，在他受伤疼痛难忍的时候。
那时候，杰森就会把他揽到怀里，把他的脸按到自己肩窝。
他会说：“没事了，我在呢。”
达米安就可以在他的怀里哭泣。
那是他难得可以脆弱的时刻。
达米安现在仍然很怀念那一句：“我在呢。”
往后他不在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照顾他偶尔的失落情绪，会不离不弃的陪伴他，会很有耐心的给他读书看他画画了。
虽然他不说，但是，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念他。
那个会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杰森·陶德。
那时候，他们都是彼此的全世界。
然而现在达米安的世界里多出来了好多人，而杰森的世界已是荒无人烟。
他拒绝任何人靠近，拒绝任何人走进。
……
达米安一直知道自己对杰森是特别的。
所以如果是他的话，杰森也会抗拒吗？
他想试试，又害怕尝试。
陶德，我对你是特别的吗？
你会允许我靠近吗？
做那个破例的人。
还是会对我一视同仁呢？
达米安想知道。
他决定试试。
――――――
是夜，一个身影轻轻钻进窗户进入房间。
杰森回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入侵了他的地盘，这让他有一点恼火。
但他还是先换下了湿淋淋的制服。
达米安隐藏在角落里，看着杰森进入房间后顿了一下，又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继续换衣服。
这让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没有如临大敌，也没有和声细语。
微微侧身的瞬间，他看到了那条伤痕。
他突然就没脾气了。
达米安自己站了出来。
杰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又坐到了窗台上。
他最近格外喜欢这个位置。
达米安没有再走近。
他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杰森等了一会儿，见还是等不到达米安擅闯他房间的解释，就自己先开了口。
“来这儿干嘛？”
达米安没有回答，目不斜视的盯着那条伤痕。
白皙的皮肤上，暗红色的两道伤痕横曳，有一种奇异的、破碎的美感。
坚强和脆弱，在他身上同时呈现。
达米安莫名想起来那块石头。
迪克曾经捧着它，对达米安说这块石头永远也送不出去了的时候，他曾对此不屑一顾。
但他现在好像明白了。
有些东西
一旦碎了，就再也好不了了。
比如那块石头
比如人心
……
再比如杰森
生命的裂痕遍布他的躯体，他是破碎的碎片一片片黏起来的。
有人说，时间可以治疗伤口，愈合一切。
不是的。
……
不是这样的。
他们都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是多坚强的人，坚强到无所不摧，连手下留情都成了一种怜悯与轻视。
可他不是钢铁之躯，也不是比肩神明。
他没有超能力，没有靠山，没有后盾
他只有他自己，所以无坚不摧，所以战无不胜。
……
所以哪怕是把破碎的身体一片片黏合起来，也一定要继续战斗。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不然，他还能依靠谁呢？
……
他们是家人，也是敌人。
连他们都尚且如此啊，一边说着爱，一边又从不留手。
连所谓的“家人”都尚且如此，他还能指望谁？
他还能信任谁？
……
达米安突然意识到，杰森远离他们排斥他们不是出于怨恨。
从来不是。
他是为了自保。
如果连世界上最亲密的家人都会肆无忌惮的伤害他的话，那么他还能相信谁不会伤害他？
……
全世界都会伤害他。
……
他们打着以爱为名的旗号肆意伤害，仗着杰森的偏宠与忠诚为所欲为。
他们享受着他的好，却还自私的不愿意回馈分毫。
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世界失望。
达米安突然深刻的意识到。
杰森的死志不是因为一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
造成今天这个后果，所有人都有错。
可是多可笑，他们每个人都有错，却浑然不觉，还傻傻的以为问题出在杰森身上，还以为是他太脆弱。
呵
任谁遭受了这样不公的待遇不会失望？
他们每个人都有错，可当错误开始反嗜，开始收取代价的时候，他们却都逃的一干二净，让杰森一个人独自承受后果。
让一个受害者独自承受后果。
杰森不是因为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变成这样的。
他的冷漠不是一天两天，是曾经无数个瞬间堆积起来的结果。
钝刀子磨肉，长年累月的失望与痛苦，才最是折磨。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这件事里，没有人是罪魁祸首。
……
但所有人都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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