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叔
年影坐在去往城中心的地铁上，头晕脑胀。
昨晚又做了噩梦，整个人感觉比没睡觉还累。
因为是周日，没有定早起的闹钟，早上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年影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是和车祸有关，这样的情况已经折磨了她两年了，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个人生活的两年，年影日渐消瘦，要不是还在坚持锻炼，身体也许早就垮掉了。
她不喜欢迟到，也从不迟到，着急忙慌地上了地铁。
今天约好去见一个朋友。
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餐都没有吃，现在胃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没想到周末的地铁也有这么多人。
好多大爷大妈成群结队的，或者是带着小孩的一家人，在地铁车厢里挤作一团，呼来嚷去的，喊得她脑袋生疼。
年影站在地铁门旁边，左手抓住扶手，身体侧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今天要见的人说是朋友，其实年影也就见过一面，在丈夫出车祸后的病床旁。
那是丈夫史蒂文的朋友，年影曾经听丈夫提到过，但是直到那一次，年影才真正见到，也是唯一的一次碰面。
这位朋友是一名警察，处理丈夫的车祸事故还多亏了她。
只是这位朋友相比年影，似乎对车祸前的史蒂文了解的更多。
比如史蒂文来到安都，告诉了这位朋友，年影却没有从丈夫那里得到消息，而且车祸的消息也是这位朋友电话告诉年影的。
这让年影心里始终有些不快，很难对丈夫的这位“朋友”有亲切感。
但是今天是为了其他事要麻烦这位警察“朋友”。
一件与年影关系不大却十分诡异的事，受朋友之托，他们需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警察帮忙分析下情况。
年影虽然对这位警察“朋友”没有好感，但是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是值得信任的人，史蒂文很信任她。
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年影出门匆忙，只是随意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绒衫配上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
地铁车厢里暖气开得足，她把外套脱下来挽在手里。
地铁哗哗哗不知道过了几个站，地铁里人越来越多。
又到了一个中转大站，车里的人鱼贯而出，把站在门口的年影几乎也要带下车去。
她左手紧紧抓住门边的栏杆，用力之下，消瘦的手背上青筋愈加明显，指肚已经发白。
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自己好像要倒向人群。
突然，年影感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臀部一抓一拧，然后快速抽离。
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猥亵自己！
她本来因为头晕半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抬头寻找是哪个混蛋。
几个男的正从她身边拥挤着下车，年影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嘴角露出猥琐的笑容，那笑容里还有一丝惊慌。
“你个傻逼变态，是不是脑子有屎？”
她目光像刀子一样盯住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本来偷笑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他大概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病恹恹的女人会这么大声地骂出来。
但他还是假装没有听见年影的骂声，也没有看见目光，想混在人群中走下地铁。
“骂你呢，摸人屁股的变态，装聋作哑？”年影把右手里的外套夹在左腋下，伸手去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
那个男人吓得一抖，但是立马用力地扬起自己的手臂想要甩开年影的手。
这一甩手，把后面一脸震惊中的男男女女挤得差点人仰马翻，年影的手还是抓在他的袖子上，衣服被扒了一半下来。
“你这个女人有病吧！谁摸你屁股了？”男人惊慌而愤怒，跨步走下地铁。
年影没想到男人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个踉跄跟着往地铁车厢外面倾斜，眼看要向地面摔去。
她在余光中看见，车门外的另一侧一个高大的身影挤过人群，用手扶住自己的右肩，稳稳地把自己托起来。
这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年影的面前，另一只手抓住想要逃跑的男人的肩膀。
“怎么回事？”声音低沉冷峻。
后面一个男的说道：“那个男的摸人家屁股，我刚看见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年影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的，再看向眼前这个人。
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粗犷的脸庞棱角分明，蓄着浅浅的一圈胡须，一双眼睛像鹰的一样深邃沉稳。
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大叔。
“是的。这个人摸我屁股。”年影冷冷地说道，“我要让大家看清他的脸，敢做这种事就别怕露脸！”
拥挤的人群像是暂停了一秒，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那个被抓住的猥琐男人。
“嘟嘟！”关车门的声音响起，人群瞬间动起来，分成了车上和车下的人。
在大家鄙夷的目光中，猥琐男人低下了头，但是两秒之后，车门外围观的人也开始散去。
“摸了你的屁股又怎么样，放开手！”猥琐男人怒目看向年影，看见人散了，居然想破罐子破摔，余光瞥了一眼黑色皮衣大叔。
“他妈的，你还这么嚣张！”
黑色皮衣大叔脚下一踢，抓住猥琐男人肩膀的手一用力，逼迫他跪在了地上。
猥琐男人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毫无抵抗之力。
嘴里骂道：“草，要你多管闲事，你凭什么打我，我要告你暴力犯罪！”
年影站在一旁，摇摇欲坠，天旋地转。
黑色皮衣大叔目光狠厉，骂道：“凭什么打你？凭老子是警察，打你这个猥亵犯，想坐牢是吧？”
一巴掌狠狠得拍向猥琐男人的头上，如果大叔没有抓住他的肩膀，已经摔成狗吃屎了。
年影已经听不见旁边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脚下轻飘飘。
中年大叔回头就看见她摔了下去，赶紧丢开手里的猥琐男人，扶住晕倒的年影。
趁这个空隙，那个猥琐男人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中年大叔也顾不得去追，把年影抱到站台里的长凳上躺下，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一张脸白得吓人，像雕塑一样精致的五官完美地搭配在这张完美的脸上。
站务员小姐姐赶过来，看到年影的样子，猜测多半是低血糖导致的晕厥。
地铁里不少见，经常有小姐姐早上赶着上班来不及吃早餐，然后出现晕倒的情况。
站务员小姐姐插着腰，蹬着眼睛问，“你是她朋友吧？怎么能让她不吃早饭呢。”有点生气的样子。
“额，我只是路过的乘客……”大叔有点懵。
“哦~没事。她可能是低血糖了，掐他人中，醒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小姐姐对黑色皮衣大叔说完，又打开对讲机说道：“a口这边电梯下面有一位乘客晕倒了，可能是低血糖，给她拿一盒牛奶下来吧，我兜里有糖……”
年影感觉到鼻翼下方的疼痛，很快恢复了意识。她感到一只大大的手掌正托住自己的后脑勺，手心的温热传导开来，与四肢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样子恐怕不只是低血糖，整个身体状况看起来都不太好，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一个男人压低的声音在年影的耳畔响起，像是自言自语。
年影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很重。
“醒了。”大叔看见她的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眼睛翕开了缝，抬头对站务员小姐姐说道。然后有些尴尬地笑着，“还是你来扶住她吧，我和她不认识。”
小姐姐秒懂，走过去替大叔扶住年影的头，“没事儿。咱们乘客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很多的。”
“这算什么见义勇为。刚刚这位女士被人骚扰了，还是避下嫌比较好，可惜刚那个人跑了……”
“真的啊，这种人太可恨了！就该抓去见警察。”
小姐姐摸出一颗糖递给大叔，“剥开喂给她吧。”
啊？
小姐姐：“啊什么啊？我一只手怎么剥！”
低头问年影，“女士，醒了吗？你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吧？来，吃颗糖，再喝杯牛奶就好了。”
大叔剥开糖纸，把糖递到年影的唇边，然后看向小姐姐，示意晕倒的女士没张嘴啊。
这时候，年影撑住凳子边沿，在小姐姐的搀扶下坐起来。
“谢谢你。”她抱歉地对小姐姐说，然后抬头看向中年大叔，“谢谢。”
伸出手接过糖，自己塞进嘴里，眼中闪出锐利的光。
“那个人呢？”
“额，跑了。刚才你突然晕倒……”大叔像是被责怪地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他说完，年影遗憾地叹气，“应该把那个人拍照贴在地铁里，看他还敢不敢。”
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小姐姐接话道：“还应该送到警察那里关他几天，这种贱人！”
中年大叔摸摸头，心想现在的小女生说话真直接，尴尬地说道，“我就是警察……”
年影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中年大叔，“这种人不要脸，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丢尽脸。怎么就让他跑了呢？你是警察诶！”
“……”
大叔心想，我是警察没错，可是也没有三头六臂可以扶你的同时还抓住那个混蛋不放啊。
嘴里却不知道吐什么词儿。
这时候另一个站务员送来牛奶，坐在旁边的小姐姐接过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年影，“姐姐喝吧。要记得吃早餐啊，今天周末还赶着去上班吗？”
年影接过牛奶，“谢谢，你们太好了。不是上班，只是有点事出门，忘了吃早餐。”
抬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遭了，要迟到。
只差两个站就到的，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我得走了，谢谢你们。”地铁正好到站。
中年大叔跟着年影一起上车，看到年影单薄的身体好像随时会被别人撞倒。
“你没事了吧，要不要再歇下？”大叔问。
年影抬头看了一眼站点图，冷淡地一笑，“没事了，还有两个站就下车。”
然后垂下眼眉，不再看中年大叔。
“我看你身体状态挺不好的，最好去医院看看吧。”
年影没有接话，
也许是觉得自找没趣，大叔耸耸肩，走开几步，去到车厢更里面的位置。
他下车还早。
大叔走开后，年影抬头去看黑色皮衣的背影，有着宽广的肩膀，厚实的背将皮衣撑得饱满。
她想起刚才扶起她的那只手，温暖有力。
下一秒，被摸屁股的恶心感又闪出来，年影厌恶地想要把这感觉从脑子里剔除出去，下意识地套上羊毛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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