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身后的祠堂里烛光摇曳,熠熠生辉,将那刚摆上的牌位照得晶亮。
陈相宜一身孑然而来,一身孑然而走,什么也没带,独独领着巧蕊和曹嬷嬷出了门。
她一脚刚踏出祠堂,正要走向院外,便听见身后的拐角处,一道稚嫩的少年音低低地唤她:“二姐姐。”
陈相宜诧异地回头,就见陈灵均独自站在身后,依旧是一身亮眼的湖蓝色长袍,墨发高绾,意气风发,只是看向她时,目光里多了些闪躲的歉疚。
自从回了陈国公府,陈相宜一共就见了陈灵均两回,第一次是刚回来那天,陈从鸢来找麻烦,他替她说了句话,把陈从鸢带走了。
第二次就是现在,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怯怯地唤着“二姐姐”。
陈灵均只比陈相宜小三岁,可如今这个场景,他只觉得自己同陈相宜天差地别。二姐姐只大了他三岁,现下已经要嫁人了,而他还一直被家中当做不能经事的小孩子,保护得极好。
他一直都知道,母亲接陈相宜回来,就是为了替他姐姐顶包的,他觉得是自家姐姐和母亲亏欠了陈相宜,所以从来不敢主动来看她。
陈相宜撩起盖头的一角,微微地看着他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然后她就听陈灵均说:“二姐姐,我想替我姐姐跟你说声对不起,今日的事,是姐姐她亏欠了你。”
若不是大姐姐太任性,母亲又娇惯着她,又怎么会牵连到旁人。
陈相宜摇了摇头:“没有,是二姐姐自愿的,不怪你们。”
她说着,想要伸手去抚一把陈灵均的脑袋,那个当年被吴娘子抱在怀里,在她临走的时候,死命朝她伸手喊姐姐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得同她一般高了,初初有了男人的样子,样貌像极了父亲,却比父亲更意气风发。
可陈相宜的手刚伸到半空,还没来得及落下,身后的嬷嬷们就开始催促:“大小姐,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陈相宜悻悻地收了手,淡然一笑。
只是在放下盖头时,眼角落了滴清泪,不知是为谁而流。
临王府的轿子就在门口,大喜的红色耀眼夺目,陈国公和吴娘子就站在门口,该走的戏码还要全力演完,不能叫旁人看出嫌隙来。
同他们告别完后,陈相宜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清泪,在众人的目送下,弯身上了轿子,假扮了陈从鸢。
“起轿。”
锣鼓声噼里啪啦的响起,耳边全是祝贺恭喜的声音,除了没有新郎驾马接亲,陈相宜想象中的仪式皇后基本都给她备齐了。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不错,起码圆满的嫁过人,就是守活寡也值了。
新娘的轿子前脚刚走,后脚永安侯沈家的马车就疾驰赶来。
门口祝贺的人群都还没散,还在互相恭维着,突然一辆马车驶来,冲散了人群。
沈书锦一跃跳下了马车,扬声喊道:“陈国公,欺君罔上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们陈国公府有几个胆子,竟然敢在天家的眼皮子底下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吴娘子早听陈从鸢说过,这永安侯家的小姐不是个善茬,今日一来,定是来找麻烦的。
见状,她立刻跳了出来,扬声驳道:“沈小姐,往日不管你和鸢儿有什么嫌隙,咱们都不算,今日是我家鸢儿大喜的日子,你就是再对鸢儿有偏见,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搅局吧。况且,这是临王府的大婚,你就是想搅局,也该掂量掂量场合!”
反正今日是有临王府和宫里撑腰的,吴娘子才不怕永安侯家,搅和了临王府的婚事,永安侯家也吃罪不起。
在场众人原本是要走的,一看这场景,立马又围了回来,互相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
都是世家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多夫人小姐都知道陈从鸢和沈书锦向来不对付,但凡两人在的宴席,都要明争暗斗一番。一看这样,就知道沈书锦这是又来找陈从鸢的麻烦了。
还有人劝道:“沈小姐,今日是临王府和陈国公府的大婚,搅和不得,你就是跟陈家小姐再有什么恩怨,也该等大婚结束了再说。”
“是啊,而且,以后这陈家小姐可就是临王妃了,你们沈家就是再家大业大,也不能跟那位临王殿下斗吧,那可是位不好惹的。”
一说到临王殿下,有不少都开始闭嘴了,那位的名声一向不太好,万一哪句话说错,不小心传到他的耳朵里,以后可没好日子过。
沈书锦根本不听,站在门前,插着腰笑道:“我同她斗,你看她敢同我斗吗?只怕到时本小姐亲自来拆穿她,她还得跪下来求我呢。”
沈书锦素来嚣张,仗着父亲永安侯和母亲新阳郡主,一向不把其他世家放在眼里,如今她当众这么叫嚣,已经惹得不少官家夫人小姐的不满了,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却无人再出口劝慰。
今日是临王大婚,就该让她把霉头触到临王府门口,给她长长记性。
可是陈国公一听这话,立马就觉出不对劲了,沈书锦就是再大的胆子,再娇纵不懂事,也不会蠢到在今天这个日子,当众跟陈国公府叫嚣的。因为她如今得罪的可不止陈国公府,还有临王殿下和天家。
当然除非她抓到了什么把柄,能够一举把陈国公府连根拔起的。
见吴娘子还要同她辩驳,激怒沈书锦,陈国公立马拉住了吴娘子,低声问道:“鸢儿现在可是在陈家别院,你们去的时候可有旁人发现?”
吴娘子斩钉截铁的说着:“绝对安全,京郊外的别院,连我都是头一回去,旁人绝对不可能知道。”
“既如此,那又会是什么呢……”
陈国公听着,心里越发打鼓,他就害怕这样的事会出现,果然,还是出现了,这要是大婚当日就传到了宫里,他们陈家岂不是死定了?
圣上虽没点名指姓的说要陈从鸢,但毕竟是冲喜之事,想必钦天监早就算好了,他们临时换了人,要是万一冲撞了临王殿下……
就算圣上不会明面上说他们陈国公府用狸猫换了太子,皇后为了自己的嫡子,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陈国公攥紧了吴娘子的袖子,他实在后悔,就不该听了吴娘子的枕边风,一时耳根子软就犯下如此大错,还被人抓了把柄,护了陈从鸢一时,却害了整个陈国公府。
陈国公摆手示意大家可以散了,沈书锦却不饶他们:“怎么,你们还不信?”
在场无人说话,但目光都聚集在沈书锦的身上,似乎充满了好奇。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今日到底是谁想搅局!”
沈书锦一招手,腕上的银镯叮铃作响,身后的侍卫会意,大步走到马车前,一把将马车里被困的五花大绑的人拖了出来,丢在陈国公府门前。
沈书锦环胸昂着头道:“陈国公该不会不认识这是谁吧?”
陈国公和吴娘子盯着那一团蜷缩的绯色身影,立时瞪大了眼睛。
-
临王府距离陈国公府不过两条长街,轿子一路吹吹打打,晃晃悠悠地走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老嬷嬷走在轿子的旁边,巧蕊和曹嬷嬷就紧跟着,她说停,一列长长的红色队伍就停在了临王府门口。
陈相宜攥着袖子,一路紧张地摆弄手指,临停轿时,忽地一用力,将指甲掰断了。
明明早就说服了自己,就当是平白嫁了一回,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一路上喧嚣着过来,听着长街两边低低切切的闲谈,陈相宜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新娘子该下轿了。”
老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久经了风霜,陈相宜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扶着老嬷嬷的手,陈相宜从轿子里弯身出来,鲜红的盖头遮在眼前,隐隐约约能看清一点临王府的门楣。
跟她想象中的王府不一样,不似皇后嫡子该有的奢华大气,乌沉沉的一座府宅,偏离了热闹的市井,辅有一种遗弃多年,鲜有人烟的感觉。就连两侧门旁张贴的两个大红喜字,都显得如此怪异。
朱红的大门敞开,门口除了两个守门的侍卫外,并无人来迎接她,这么一看,还不如外面看戏的热闹。
陈相宜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觉得失落,兀自跟着老嬷嬷进门。
“新娘子进门,良辰吉时到!”
老嬷嬷又高声吆喝着,随着她话音落下,噼里啪啦的锣鼓声在耳边震天得响。随后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吉祥话,咿咿呀呀的,陈相宜也没心思听,她始终紧紧攥着袖口,将手心都捂出了汗来。
看着低压的临王府大门,陈相宜突然有些紧张。
被老嬷嬷扶着,陈相宜一脚刚踏进临王府的门槛,身后惊起一声勒马的嘶鸣,将喧闹的看戏声打断。
她还没来得及回身看,就听一道张扬尖锐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压下了喧嚣的锣鼓声。
“大家都不要被陈国公府骗了,她根本不是陈国公府的嫡女——陈从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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