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院子里的浓烟已经灭得差不多了,风风火火闹这么一场,不少丫鬟小厮的脸上都灰扑扑的。
吴娘子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陈相宜要是再不给台阶下,那就是她的错了。
于是,她稍稍侧开身,不动声色地从吴娘子扶着她的手里挣出来,后撤一步,福身道:“本是相宜不懂事,才搞了这么一场,没想到会惊扰到大家,吴娘子都大人有大量不同我见怪了,我又怎会跟旁人计较。”
吴娘子闻言,嘴角勉强扯着笑意:“是是是,我就知道相宜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不懂事的,还不赶紧给二小姐赔罪,以后再敢欺上瞒下,仔细你们的皮。”
说罢连忙将那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责罚她们去外院洒扫,随即又给陈相宜空荡荡的院子里布置了些东西,这才随着陈国公败兴离去。
从午时过后,闲池阁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没停下来过,往常寂静的别院蓦地热闹起来,巧蕊还有些不习惯。
巧蕊缩在凉亭里,看着丫鬟小厮们从方才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跑,一会儿搬了两筐上好的银骨炭,一会儿又送了各种精致的器具,连糕点和晚饭都给她们准备好了,小小的院子里顿时塞得满满当当。
甚至还有小厮丫鬟亲切地唤她巧蕊姐姐,问道:“巧蕊姐姐,这个东西您打算放哪里?”
巧蕊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国公府都对她们态度大变,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姑娘,他们这是……转性了?”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凉亭里,陈相宜闲来无事翻着书,连头都没抬,淡淡地说着:“可能,这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下场吧。”
再接下来的两日,前院都没再有什么动静,反正事事都给她准备齐全了,陈相宜也乐得自在,她也终于能得出空来看看账本什么的。
巧蕊在一旁的火炉上煮着茶,时不时地抬头问道:“姑娘,咱们来时林外祖不是说了,让你回京后抽了空去这边的铺面看看,得闲就接手下来吗?”
陈相宜垂首翻着:“这不是一直没得空出门么,前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哪出得去啊?”
她一直想着外祖跟她嘱咐的事,也知道外祖的意思,先把京城的铺面接手下来,以后再继承林家的产业就顺当多了。
陈相宜的母亲林氏是江南林家之女,且仅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林家是江南富商,产业多如海水,虽说是商贾之家,但和官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年轻的时候,陈相宜外祖也是打算走仕途之路的,血气男儿如何不想着为国效力,本也考上过进士,奈何林家三代单传,这偌大的家业不能没人继承,这才成了商人。而陈相宜的外祖母则是先朝柳国公的亲妹妹,是真正的皇室宗亲,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林氏明明只是个商人之女,可陈老夫人却一力撮合,非要她嫁进陈国公府的原因。
只可惜,当年林氏一心要嫁给陈国公,和母家闹得很不愉快,临死都没能回去看一眼。陈相宜也是后来在徽州时,一场大病险些死了,陈家无人过问,将她丢在林家名下的一间医馆里,这才机缘巧合重新认回的。
巧蕊给她倒了杯茶:“也是,别看这两日她们对咱们客客气气的,要什么都有,可背地里不还是偷偷地监视着咱们,一有风吹草动就报到吴娘子那里去了。”
陈相宜笑笑没说话,她们的这些小把戏她早已看过了,总归是后宅女子浅薄的眼皮子,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怎么比得过那些经商之人的算计来得阴狠,她早就见惯了,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两人正说话,屋外来了个小丫鬟,高声问二小姐在不在。
陈相宜没动,巧蕊接了个眼神,便立马撩开帘子看,竟是陈从鸢身边的丫鬟。这个时候来找她,指不定没什么好事。
“找我家姑娘有事吗?”巧蕊这么问着。
那丫鬟说着:“是这样的,如今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永安侯沈家的小姐听说咱们府上接回了二小姐,特意递了帖子,邀请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同去侯府赏花,还说让二小姐务必要去。”
“永安侯沈家的小姐?”
这是哪位,她并不认识,为何特意来邀请她一起去?
陈相宜刚想摆手拒绝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她能出国公府的机会。出了国公府再想摆脱府上的这些眼线,还不是轻而易举?
点头应下后,陈相宜简单围了个披风,一身素淡的外袍就出了门,在门口等候许久,手里的暖炉都快不热了,陈从鸢才姗姗来迟。
许是为了艳压谁,陈从鸢特意换了一件鹅黄的长裙,精致的珠钗萃了满头,见着陈相宜等候在门口,她大好的心情顿时跌落冰窟,不屑地瞥了眼,弯身上了马车。
“真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跟我一起参加宴席了,往后再有这样的,都给我拒了,尤其是沈书锦家的宴席,通通都不去,没得还要让我平白去丢脸的。”
要说在世家贵女中,最讨厌陈从鸢的,就莫过于这个永安侯家的沈小姐,沈书锦了。每每参加宴席,两人迎面遇上时,沈书锦都要阴阳怪气的讽刺一番,陈从鸢也不是好惹的,伶牙俐齿,引经据典,倒是从来没吃过亏,这就让沈书锦更生气了。
陈从鸢如何不知,沈书锦特意搞了这么个赏花的名头,不就是为了把陈相宜请去,让整个京城的世家贵女们都看看,陈从鸢才不是陈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
到底是永安侯家世深厚,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但陈从鸢就是没法驳了永安侯家的面子。
陈从鸢不愿跟陈相宜一起走,两人便一人一驾马车,前后脚到了永安侯家门口。
一同来参加花宴的还有不少世家女子,一身华贵的装扮,给这冬日增添了不少色彩。
陈从鸢参加的宴席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她相熟的人,见着陈从鸢下了马车,世家小姐们纷纷同她打招呼。
陈相宜甚少来过这样的场合,外祖总说她的面子金贵得很,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所以也养成了她不爱赴宴的习惯,尤其还是一群不认识的女子。
一群女人在一起,除了叽叽喳喳的说八卦外,陈相宜想像不到她们还能聊些什么,但是没办法,她要是想出门,就只能来赴约了。
“哎,那位怎么从来没见过,从鸢,这是你家的姑娘吗?”
霍家小姐是世家小姐圈子里出了名的风风火火,也是个自来熟,旁人都在窃窃私语的聊,唯独她就敢直白的问出口。
被她这么一问,其他人的目光也不得不落在陈相宜的身上,来自四面八方探寻的眼神,几乎要将陈相宜的脸瞧出洞来。
“是啊,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陈从鸢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她原来想到了会有人问起,也准备好了怎么回答,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不能接受,她才不想承认陈相宜也是陈国公府的小姐。
陈相宜刚想起身说些什么,就被陈从鸢一眼瞪了回去,好像是在警告她,不要随便乱讲话,万一说错了,她可不会轻饶。
行吧,反正她也只是来走个过场,本来就没打算开口。
没有人回答,场面一时不太好看起来。
恰好这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精致的妆容打扮,细碎的流苏落在腰带上,随着她轻缓移动的步伐晃动,女子明眸善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周围,粉唇微扬地笑着。
听身后的丫鬟说,这位就是跟陈从鸢一向有仇的死对头,永安侯之女沈书锦,也正是她特意邀请了陈相宜。
见她扭着腰肢走来,碎步婀娜,不少世家小姐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也看向了厅前落座的陈从鸢身上。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的瞪着彼此,又看了看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
陈相宜眉梢一挑,好家伙,这都能撞衫?
不是说京城的世家小姐都钟爱找私人师傅定制衣衫的吗,再怎么说也该是特别缝制,不至于会在宴席上撞衫,丢了两家的颜面。
不过幸好,两人都是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尽管都已经怒火冲天了,也没有当场在宴席上就互怼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不知想了什么,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把视线转开。
沈书锦抚了一把腰带上的一圈珍珠流苏,特意撩起一角让陈从鸢看看,别说她们的裙子是一样的,她的可贵上许多呢。
“今儿府上的寒梅开得甚好,是家母精心培植出来的,说不让京中的世家小姐们瞧瞧,都可惜它开得这么好看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要把大家都请来瞧瞧了。”
说着,沈书锦的目光又看向了陈相宜,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她眯了眯眼,顿了一瞬,问道:“这位就是陈国公府刚接回来的二小姐吧,远远瞧着有些像,一时还不敢认。”
她小碎步上前,拉着陈相宜的手问道:“我听说你叫陈相宜是吗,那我可以叫你相宜吗?”
陈相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就见眼前容貌昳丽的少女亲昵的拉着她的手,笑得阳光灿烂。
她点点头,想说随便,你们开心就好,但见陈从鸢余光充满怨恨地瞥着她,还是乖乖闭了嘴,免得引火烧身。
沈书锦道:“相宜,前些日子京城下了雪,你回来的时候肯定不好走吧,不过今后就好了,大家都在京城,往后有什么宴席我都带着你,你很快就能跟大家熟悉的。”
见她说的如此亲昵,陈相宜恍然以为自己当真跟她很熟了一般。
可沈书锦都这么说了,旁人也不敢不信,好不容易抽出空来,霍家小姐忙问道:“陈国公府不是只有陈从鸢一个嫡小姐吗,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个二小姐?”
这句话仿佛是问出了她们的心声。
众人听了这话,一下就明白了方才陈从鸢为何不愿开口了,陈国公府的二小姐,她们竟然从未听说过。而且都说陈从鸢是才貌双全的世家贵女,但明眼看起来,这位二小姐似乎姿容更甚啊。
“那这么说来,陈从鸢就不是陈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了。”
往日她总仗着自己是陈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看不起旁人家庶女庶子众多,分去了父亲的宠爱,而她就有底气说自己是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惹得不少世家小姐羡慕。
可是如今,她却被当众打了脸。
陈从鸢那么要面子的人,顿时看谁都觉得碍眼。
沈书锦兴致满满的看着戏,看着陈从鸢的脸色越发青紫,直至变黑。反正只要能让陈从鸢不高兴,她就高兴,也不枉她费劲递了帖子,特意办了这场花宴。
眼见旁人的猜测和窃窃私语都要将自己淹没了,往后她还怎么在世家贵女的圈子里混,陈从鸢紧咬唇瓣,化了精致妆容的脸都快绷不住了。
“不过是个从乡下接回来的野丫头。”
陈从鸢推着茶沫,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人听见。
可是沈书锦却丝毫不让她,扬了声道:“可我却听说,相宜是陈国公原配正妻所生的嫡女,不是什么乡下来的野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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