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粮仓
江曦想翻个身,却忽觉不对。
身下的感觉并不平整,寒风也像是从四面八方漏进来一样,难怪她越睡越冷。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宽阔的胸膛,闻着淡淡的梅香,一下子清醒了。
江曦动了动,勉强抬头看向邶清,满脸写着“我在哪儿”。
他声音放得很轻:“说点事情,很快就回去。”
江曦神情茫然:“我是想说,你有事为什么要带上我?”
而且还偷偷抱她出来!
他不答反问:“项人来刺杀过,曦曦还敢一人留在帐中?”
江曦回忆起黑影惊人的速度,弱弱道:“那确实不敢……”
说完又觉得他抱她这个举动有哪里怪怪的,凭直觉问:“但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正熟。”
“哦……”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监军的住处,帐内已有军医在等候。
军医忙躬身行礼,邶清随意颔首便向软塌走去。
跟在后面的监军催促道:“快去瞧瞧国师大人的伤。”
江曦被放在软塌上,看到厚毯子从邶清臂膀上滑落,露出几圈浸了血的布条,她终于反应出是哪里怪怪的。
他不是伤得很重、痛得动不了吗?
怎么方才还能抱着她走老长一段路?
……
邶清跟着坐在了塌边,军医上前跪下:“下官可否瞧一瞧国师大人的伤口,好为大人开张止血的方子。”
邶清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丝毫没有把伤放在心上的样子:“不必瞧了,只是普通的皮肉伤,止血的方子你看着开吧。”
……普通的皮肉伤。
果然之前是拿鬼话在骗她。
可他图什么啊?
那军医被拒绝,偷偷看了一眼江曦,为难道:“大人手臂受伤,本该好生休养避免用力,您实在不该抱着夫人一路走来……”
他话未说完,就被邶清冷声打断。
“你只需负责开方子。”
国师声音的寒意让军医抖生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垂首:“下官多嘴。”
军医开完方子,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道:“恕下官多说一句,大人您伤口处的包扎,实在不利于恢复,不如让下官重新为您包扎吧。”
邶清看军医一眼:“不必了,我不喜欢旁人近身。”
他说完握起江曦的一只手,江曦顿觉不妙。
“不过,军医若是执意如此,可以将包扎之法教与曦曦。”
江曦:“……”
所以,他大概是图能使唤她吧。
江曦只好端庄微笑道:“劳烦军医了。”
邶清面具下的唇轻轻勾起。
军医跟江曦交代完毕后,又被监军叮咛了几句国师受伤之事不可泄露才退出帐内。
眼下帐内仅剩三人,监军这才开口道:“不知国师大人想问下官什么?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邶清开口:“刺客可有抓到?”
“原本是要活捉后严刑审问的,但底下的人办事不力,让那项人咬舌自尽了。”
“他自尽时身边有多少人?”
监军神情有些尴尬:“大约十几人。这么多人却阻止不了项人,实在是饭桶。”
“此番叫那刺客惊扰了国师大人,下官之后必定重重惩罚。”
邶清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说来谢将军到邺城已有半月了罢。眼下战况如何?”
监军面上浮现出一丝忧心:“近日项人常做出一副佯攻之势,而我军自头几次交锋落了下乘后,面对项人的佯攻便不敢轻举妄动……”
邶清看着江曦的头向下一顿一顿的,明显是困极却又在强撑的样子,觉得她有些可爱。
等江曦终于被困意打败,身体往下栽去的时候,邶清手疾眼快接住了她。
他旁若无人地把江曦抱着放在自己腿上,又把厚毯子往上拉了拉,还细致地掖了掖边角,最后才双手抱紧了她。
监军说了半天,忽然见眼前这一幕,不知不觉忘了该说什么,停下来怔怔看着。
邶清撇了他一眼,没急着催促,一手轻轻抚起江曦的长发,目光逐渐添上几分温柔。
监军呐呐道:“大人与夫人感情真好。”
邶清眸色一深,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继续轻抚发丝,淡声道:“嗯。”
“继续说战况。”
监军忙掩饰性地咳了几声,继续道:“除此之外,项人夜里常有骚扰,惹得我军疲惫不堪……”
“如此,今夜才让项人有可乘之机来刺杀?”
监军尴尬笑了笑,说了几句请罪的话,又小心翼翼问道:“听闻先前国师大人夜观天象,此战结果良好,不知之后天象可有改变?”
他原本是抱着立功的心态主动请旨而来,毕竟前有皇帝亲点五万大军,后有国师预言,怎么看都是一件美差。
谁知来了边境,兵力悬殊之下,项人竟凭着五千兵力和他们僵持住了。
他兵书读的不多,看不出之中问题所在,眼见几万大军屡显颓势,逐渐提心吊胆起来。
邶清:“不曾改变。”
监军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禁疑惑。
此战胜象不明,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静的帐外忽然又乱了起来,纷乱的脚步声在远处一下接着一下,人声夹杂于其中,一片混乱。
有人在营帐跟前急切喊道:“大人,出事了!”
监军脸色一阵难看,勉强对邶清赔了笑脸行了个礼,便撩开帐帘走出去,低声怒道:“小声点!莫要惊扰国师大人!”
来报的人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大人,出事了,项人把我们的粮仓烧了……”
监军几乎眼前一黑,忙借着帐外看守之人的力稳了稳身形。
粮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原来,刺杀国师只是声东击西,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怒从心起:“去叫谢临!快去叫谢临,让他把项人赶走!”
来报的人连声应“是”,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监军再回到帐中,邶清已经抱着江曦站了起来。
“监军大人先忙,我便带着曦曦回帐中休息了。”
监军忙道:“那下官派人送大人回去。”
邶清回到先前分配的帐中,动作轻柔地将江曦放在床榻上,又替她盖上被子。
他取下面具,坐在塌边神色温柔地看她。
江曦睡相很好,睡着了就不再乱动。
她长睫垂下,睡颜柔和宁静,呼吸浅浅。
看起来很乖。
邶清无声笑了笑。
他近日愈发喜欢抱她了。
所以,有个江曦在他身边陪着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邶清看够了才起身,绕到屏风前面,修长手指扯下胳膊上缠绕的布条,脱了上衣。
半晌后,他看着换下来的沾了血迹的脏衣,不由得皱了眉。
穿了脏衣这么久,他是怎么容忍下来的?
监军匆匆赶到粮仓附近,见着熊熊火光,气得大喊:“灭火,快来人灭火!”
不远处响起一声马的嘶鸣声,谢临未着铠甲,一身便装,显然是匆忙之下来了这里。
他跳下马走了几步,对着监军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声:“监军大人。”
监军眯眼,讥讽道:“谢将军不去捉那纵火之人,还有闲心与本官问好。”
谢临淡淡道:“纵火之人已活捉,之后便会转交与监军大人。”
监军一噎。
谢临瞥了他一眼,漠然道:“监军大人若没别的吩咐,谢临便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足尖轻点上了马,很快驾了马离开。
监军站在原地,觉得失了脸面,不悦地看向谢临的背影。
这个谢临竟不把他放在眼里,日后大军回京,他必好好参上一本。
临近清晨时,粮仓的火才终于灭了。
经过清点,这场大火将军粮毁去半数,而剩下的半数,并不足以支撑到下一批补给。
监军的心凉了又凉。
他颤巍巍回到帐中开始写信,最后唤来一随从,将封好的信递过去,疲惫道:“快马加鞭,呈给陛下。”
江曦再醒过来已是第二日。
她看着邶清活动自如的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这是看过军医后连装都不装了。
“你的伤……”
邶清未戴面具坐在桌边,闻言勾了勾嘴角,眉目多了一层暖意。
“这么关心我?”
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向她招手:“过来暖手。”
江曦确实有些冷,于是乖乖上前坐在他旁边,接过热茶,边暖手边问:“你不是说伤得很重吗?怎么我看你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嗯,之后发现还好,还有力气抱你。”
江曦:“……”
算了,她果然不能理解作精的想法。
“曦曦可知昨夜又发生了什么?”邶清看见江曦专注转动茶杯,开口问道。
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手中动作看他:“嗯?发生了什么?”
“粮仓被烧,军粮告急。”
江曦:“怎么会这样?!这么多人都看不好一个粮仓吗?”
说完又意识道:“是因为你被刺杀?”
邶清点头,不急不缓道:“至于刺杀我的项人,最后才被十几人制服,曦曦怎么看?”
十几人才能制服一人,就算刺客是精兵,这数量差距也有些大。
不是一方太强,就是另一方太弱。
江曦思考了一下,缓慢道:“你是说,卫国的兵力,看似数量庞大,实则不堪一击?”
“不错。两军前几次交锋,项人就占了上风,之后他们白日佯攻,夜间骚扰,凭此战略和五万大军僵持。”
江曦听完,心沉了又沉。
卫国竟外强中干至此。
如今粮仓又被烧,若是补给跟不上……
这一战岂非要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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