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聚散终有时

雪停了的时候，风也停了下来。天地之间，早已经被渲染成一片洁白晶莹的世界。

        青阳镇，这里是距离咸阳最近的城镇。项羽和栩栩在一家客栈稍作休息，项羽则负责打探咸阳城内的情形。

        晌午的时候，项羽回来了。城内除了贴着抓捕他的画像之外，他根本连城都进不了。

        栩栩给他倒了一碗米酒，安慰道：“放心，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咱们在想法子进去。”

        镇子上很热闹，有许多小商贩在叫卖。吆喝声响彻在街头巷尾，栩栩坐在楼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到很新鲜。

        小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沛县长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若不是父亲病重，她要来咸阳寻哥哥，怕是这辈子都要窝在沛县了。

        “去去去，到一边儿去——”楼下传来伙计不耐烦地声音，原来是几个乞丐前来乞讨。

        寒冬腊月，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窝在街角。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伙计却是不闻不问。

        栩栩看不过去，跑到楼下跟伙计计较：“让他们进屋子暖和一会儿吧，只当是可怜可怜他们。”

        谁晓得伙计听了这话之后，冷哼道：“可怜他们？我说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这可怜人多了去了，我还要养家糊口呢！”

        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斑了。栩栩径自跑出酒楼，给那些乞丐一些铜板和汤饼。又将自己的皮裘大衣，披在他们的肩头。

        小乞丐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道谢，将得到的汤饼赶紧分给他的老父亲一半。父子两人感激涕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不回家呢？”栩栩看他们的脚都被冻得发青发紫，好奇的问道。

        老乞丐只是叹气，不住的摇着头。小乞丐嘴快道：“我们是从骊山逃回来的！不然还会被抓回去的。”

        原来修建骊山陵寝，召集了大量的民夫。大家辛辛苦苦干活，却是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不仅如此，朝廷还要往北边重修长城，将民夫分出一半人来，去往疆北。那个地方路又远，天气又冷，谁愿意去。

        于是大家共同商议了一番，便连夜逃了出来。只是如今突遇大风雪，好多人都冻死在街头了。

        “这个赵子政，真是不折不扣的暴君！”栩栩听了他们的话，气得直呼子政的名讳。

        “其实这并不怪皇上，”老乞丐补充道，“当初他亲自到工地上，给咱们送粮食和寒衣来着。谁想自从徐大人和赵大人来了后，一切都变了——”

        徐大人是徐福，赵大人是内侍赵高。他们一直都在催促着民夫，尽快修好陵寝，以便讨好子政。

        听到这里，栩栩在旁插嘴道：“他们两个人能够这么做，不都是仗着皇上撑腰？哼！”

        老乞丐裹紧了身上的皮裘，思虑着：“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听说这两个大人，都跟皇上有血海深仇来着……”

        入夜，寒意又加重了一层。客栈内炭火燃的很足，项羽思量着白日老乞丐的话，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

        他自幼与徐福相识，当年徐福还曾救下自己一命。这样善良的人，怎会残害百姓？

        血海深仇，难道是徐福潜藏在宫里，为他死去的母亲报仇？想到这儿，项羽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冬雪飘散在空中，像是白色的梅花一样。纷纷扬扬，覆盖在咸阳城头，宛如一场梦境。

        早晨推开窗子，可以看到外面梅花盛开的景色。大团大团的梅花盛放，与白雪一起，缠绕在院子里。

        栩栩很是开心的跑到梅花树下，展开双臂，轻盈的跳起舞来。满天飞舞的梅花，将栩栩反衬得恰如仙子一般。

        站在梅树下，看着栩栩跳舞的情景，项羽竟是想到了一身白衣的妙弋。自从妙弋受伤后，便被王贲带走了。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妙弋的伤好了没有。她既然是王贲的妹妹，想来已然回到了王府，是自己多心了。

        “吕姑娘的舞蹈果真惊为天人！”说话之间，但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缓步而来，他穿着一袭靛蓝色衣衫，神采奕奕。

        项羽看到来人是徐福，遂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栩栩亦是停下了舞蹈，说是要去给他们预备酒菜。

        坐在暖阁中，徐福看着这冬日的美景，还有栩栩含羞不语的模样儿。心里满是羡慕：“佳人相伴，项大哥还真是艳福不浅！”

        说到这里，栩栩的脸色不由得一红。项羽只是微微一笑，对徐福道：“而今你也不错，听闻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项羽方才说出此番自己的来意。希望徐福能够帮帮忙，让栩栩见到哥哥吕泽。

        说到这里，徐福沉默了一阵。当初自己与项羽关系甚好，帮助他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工地上民夫众多，若是放了吕泽，会引起其他人的抱怨。

        看到徐福面有难色，项羽便意味深长道：“民夫中多有传言，说是徐大人克扣了皇上发放的粮食，你该不会是为了复仇前来，故意这么做的吧？”

        “你听谁说的？”徐福立刻打断了项羽的话语，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市井流言，项大哥怎会相信那些？”

        有风吹来，徐福端起酒盏饮着酒水，用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他这么小心翼翼，却还被项羽猜了出来。

        本来负责修建陵寝的民夫，需要被蒙恬抽调一部分去往塞北，修筑长城。结果好多民夫都逃跑了，他便负责追捕。

        没料到在酒楼偶遇项羽，更没料到项羽会猜中自己的所为。徐福的心里有些紧张，唯恐项羽再说出什么来。

        一旁的栩栩一面为徐福斟酒，一面对他道：“徐大人与项公子称兄道弟，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了？莫不是大人心中有鬼？”

        许是徐福心里有亏，故而起身道：“明日辰时，你们仍旧在这里等我。我会想法子，把吕泽带出来的。”

        看着徐福远去的背影，栩栩冷哼一声：“还兄弟呢，这分明就是他的缓兵之计！他这是明摆着，去朝廷搬救兵抓咱们的，亏你还相信。”

        这一点项羽倒是不这么认为，徐福若是想要报仇，何苦对自己下手。除非是徐福身后有人指使。

        就这么忐忑的过了一晚上，黎明的时候，天色还尚早。两人就已经来到楼下等候了，半个时辰后，果然看到了吕泽。

        “徐福呢？他怎么没来？你是怎么出来的？”栩栩感到有些奇怪，不是说好的在这儿等着么。

        “徐大人在药房配药，”吕泽一面舒活着身上的筋骨，一面随口道，“近日要派一部分民夫去塞北，我就逃出来了……”

        是了，昨天徐福是这么说的。看来他没骗自己，必定是徐福想的主意。栩栩舒了一口气，便打算立刻返回沛县，以免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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