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此事古难全

琉璃瓦，宫墙参差。绿柳高槐，喧嚣散去的凌乱尘世。穿花度柳，看小荷初露，尖尖角上，有蜻蜓停歇。

        殿堂前，齐王一身兖衣绣裳，正端坐在桌案前认真地玩着九连环。及至听到内侍的通传，方才朝着子卿招手：“长安君来的刚好，上次就没解开，这次你快来看看——”

        第一次见到齐王在玩弄九连环，就被君王后给砸碎了。而今齐王却还在把玩，难道就不怕惹怒了君王后么。

        索性现在君王后不在，子卿便一面接过九连环，一面一层一层的解开：“九连环相互勾连，都是有规律的，王上不必着急，慢慢来……”

        桌案上的檀香冉冉，氤氲出朵朵青莲。看着翠色的九连环，在子卿的纤纤十指中，轻而易举的被解开，齐王感到十分欣喜。

        “宫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开，没料到长安君竟是不费吹灰之力！本王佩服！”齐王说着，便拍了拍手，吩咐内侍上来一桌酒席。

        偏殿内，齐王与子卿把盏言欢。只是在子卿听来，齐王的话语中仿佛夹杂着几分哀伤。

        说到这里，齐王忍不住一声叹息：“太后长期把持朝政，齐国上下只知有君王后，并未知晓有孤这个齐王！田氏社稷，危矣——”

        原来齐国的君王后，曾经是莒城太史公的女儿。后来偶然间，救下了尚在逃难的齐襄王，成为了齐国的王后。

        那一年秦国和燕国，联合攻打齐国。齐悯王被杀，他的儿子齐襄王逃难在外，倘或不是君王后的救助，齐襄王只怕是命丧黄泉。

        后来君王后被立为齐国王后，一年之后诞下麟儿田建，就是现在的齐王。齐襄王对君王后言听计从，君王后亦是协助打理朝政。

        齐襄王去世之后，有君王后垂帘听政。她一直认为田建心智尚未成熟，并不曾将朝政归还。

        田建心中郁闷，却又没办法，只好每天拿着九连环玩弄。时常被君王后苛责，他也只能唯唯诺诺。

        “依我看来，有太后在的齐国，到底是国泰民安，”子卿听完齐王的讲述，劝解道，“其实百姓并不在乎谁做君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最好的。”

        然则齐王并不这么认为，他也很不看好太后的所作所为。反而抓着子卿的手，说道：“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在齐王看来，只要自己能够稳坐江山，拿到兵权。那么齐国可以归顺与秦国，永远臣服于秦国。

        这样，算是交换的条件了吧。齐王用期许的眼神看着子卿，不然就是到了黄泉之下，也难以对田氏宗族交代的。

        日头慢慢照射在树梢上，映出一方浓密的树影来。枝头的松针被太阳照着，隐约可以嗅到松脂的清香来。

        但见子卿轻轻饮了一口黍米酒，然后慢条斯理道：“这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不过齐王可否答应我，放了李信将军？”

        李信是秦人，因为偷盗千年灵芝，还在大牢关押。齐王听了这话，立刻表示答应，随后命令内侍前去大牢内放人。

        云端的阳光有些刺眼，这初夏的气息越发浓烈。子卿悠闲的饮着酒水，似乎在等待这什么。

        这时，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在齐王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齐王立刻大惊失色，赶忙前去牢狱。

        “齐王，你这是算什么？”子卿抱着手臂，看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李信。表示自己的疑惑，反过来质问齐王。

        齐王与内侍面面相觑，不知所谓。随后听到一声通传：“太后驾到——”那一刻，齐王感到头脑发昏。

        一幕夕阳，慵懒的挥洒在山头。池塘内的鱼儿，亦是静静地停歇在莲叶下面。热闹了一天的街市，此刻也变得格外安静。

        看着被抬走的李信的尸身，齐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信被自己保护的好好地，也是自己计划好了送去秦国。然后好让秦国帮助自己，拿到王位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齐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君王后阴沉着脸走来：“来人，将齐王拿下！”

        “母后，你这是做什么？儿臣有什么罪？”齐王拼命的反抗。

        “你滥杀秦国将军李信，又私自拉拢秦国的长安君，妄图对我齐国社稷不利。这就是谋逆的大罪——”君王后的每一句话，都在戳痛着齐王的心。

        “母后牝鸡司晨，难不成就对得起先王了？”齐王忽然喊出这么一句话，说到了君王后的软肋。

        但见她立刻挥一挥手，暂且让侍卫将齐王软禁起来。听着庭院内传来齐王的叫喊声，君王后不觉吩咐内侍，将门窗都关起来。

        一壶清酒，是君王后亲自为子卿斟上的。她笑着对子卿道：“若不是长安君相助，哀家便会被这个逆子赶到后宫去。”

        原来子卿遵照子政的意思提前动手，杀死了李信。然后一面敷衍着齐王，一面帮助君王后稳固垂帘听政的大权。

        在子卿看来，齐王年幼无知。倘或有齐王掌管齐国，那么百姓会遭殃。秦国也将很难，攻下齐国。

        毕竟齐国山高路远，秦军到达这里的时候，早已是疲惫不堪。为了给秦国减少一个劲敌，子卿决定帮助君王后。

        她对待秦国一直都是毕恭毕敬，每次的说话都是这般谦卑。有她坐镇齐国，归顺与秦国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子卿亦是点头道：“一切都是秦王的意思，太后不必道谢。我答应太后，会保证临淄城的安宁。太后也要答应我，确保齐王的安全。”

        君王后点头应允，随后又为子卿准备了一场歌舞。晚间，亲自派人将子卿送去了公输彦的府上。

        府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在暗夜下摇曳。晃动着莫名的悲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子卿却总是睡不着。

        他的眼前，总是闪现出齐王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齐王虽然蠢笨，可是他善良，或许与他达成交易，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不过齐国上下早已习惯了君王后的摄政，她掌控着军政大权。齐王是绝对不可能，斗得过君王后的。子卿这么做，也是为了齐王好。

        夜风轻轻，吹拂着池塘里的藕荷花香。子卿睡不着觉，便披着衣衫在院子里踱着步子。

        小小芳径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低沉，哽咽中夹杂着伤感。拨开花影去看，原是静姝。

        “在想你师父了？”子卿看得出来，静姝对公输彦师徒情深。说是师徒，却更像是兄妹。

        静姝慢慢放下笛子，看起来很是伤感：“师父走了五天，都没一点音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公子怎么没睡……”

        于是子卿就将自己今日，在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静姝。还说出了自己的内疚之感，满心都是担忧。

        静姝轻轻拍着他的肩，安抚着：“你做得对，齐王若再这么闹下去。是不可能亲政的，他的确该需要好好思量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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