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辗转人来矣

微弱的阳光，浅浅的打在灰色的天空中。偶尔吹过来的风，让人感到颇为苍凉，这严冬的岁末。

        当零露和项晴快马加鞭，来到寿春城时候，这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项晴远远就看到，项府被大火焚烧的一片狼藉。

        她惊呼着飞奔进去，却在也是寻不到当初的那份欢愉了。父亲项燕，弟弟项羽，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你且不必悲伤，找不到他们的尸身，就证明他们都还活着。”零露说着，便唤来血蛊，帮忙追寻项府中人们的去向。

        果不其然，项燕被抓去了秦营，项羽则被楚军救走，现在就在楚宫疗伤。至于救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项梁吧。

        “晴儿，你听我说，咱们应该分头行动，”零露抓着她的肩膀，给与她力量和温暖，“你去楚宫找寻项羽，我去营救你父亲，然后再去找你汇合。”

        空中流云一片，散布着悲凉的气息。平安送走项晴之后，零露本不愿去往秦营面对子政的，可是想到项燕，便还是咬着牙飞奔而去。

        隔水芦苇，在薄薄的阳光中，泛着模糊的颜色。风吹来，芦花在风中飞舞，如同凌乱的雪花缥缈。

        不知为什么，零露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第一次与子政初见的渭水河畔。那是自己初次恢复光明，见到的水国苍苍蒹葭。

        她不会忘记，他一副柔情似水的双眸；她不会忘记，他为自己治疗双目时的认真模样；她更不会忘记，他在自己身患瘟疫时，细心照顾自己的场景。

        可是那个王江沅，她忽然来到军营做什么。历来军营便不允许有女子出入，如果弄玉不是公主，早就将她赶了出来。

        就这么思量了一路，不论是她如何想，自己还是又回到了秦营。这个曾经让她悲戚，让她心碎的地方。

        “零露？你不是在山中养伤么？怎么又回来了？”飞絮十分讶然，然后拉着她的手，回到帐子里细细说道。

        于是零露便将项晴向她求助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飞絮听了这番话，忍不住一声长叹。

        说到寿春城的灭亡，飞絮也有部分责任。如果不是她一心念着弟弟福儿，也不会放任这座城池的破败，让项家流离失所。

        零露抚着她的肩膀，轻轻摇着头道：“你我都是尽了力的，你也不必自责。生在乱世能够活下来，实属不易。”

        彼时帘幕响动，原来是徐福走了过来。他见到零露来了之后，满怀欣喜道：“零姐姐来得正好，秦军攻下寿春城，秦王龙心大悦。今晚要开宴饮酒，杀猪宰羊，很是热闹呢。”

        这件事情，对于子政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对于零露而言，算不得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

        旁边的飞絮看到零露一脸的难堪之色，遂对徐福说道：“福儿，你零姐姐身子不适，我来照顾她，不如你去吧。”

        徐福自然清楚飞絮这话的用意，面有难色：“尽管咱们依附秦国复仇，可到底现在身在秦营，倘或不去庆贺的话，总归是惹来秦王怀疑。”

        零露轻轻冲着飞絮一笑：“福儿说的没错，咱们的确该去的。”于是零露打起精神来，跟在飞絮身后。或许此去，还可以打探到项燕被关押的地方。

        月色暗淡，蛩响衰草。湖水微澜，清风缓缓。跳动的火焰，在鼓乐的敲击下，开始变得有了生命。

        声乐缥缈，一袭碧青色纱衣的舞女婉约前来。袅娜着纤细的腰肢，在篝火前舞动一冬的色彩。

        但见子政的眉目间，从未离开过这个舞女。一杯薄酒下肚之后，竟是上前揽着舞女的腰身，柔柔道：“沅儿舞姿卓越，孤王这一杯酒，便作为赏赐。”

        及至这个时候，零露方才在篝火的映照下，看清楚了江沅的脸颊。她的小脸通红，如同盛放的桃花一朵。

        纤纤玉手捧过子政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时的眼眸间，含着无限的柔情。周围响起了一阵欢呼的声音。

        这阵欢呼声，如同一把把刺刀，深深的剜入零露的心口。她抓着桌案上的酒壶，开始不停地倒向自己的酒盏中。

        酒水入喉，凉到心间。苦涩，辛辣，呛得她不停地咳嗽。飞絮抚着她的后背，焦急道：“你的身子刚刚好，不宜饮酒。别逞强了……”

        风吹来，一树树的梅花开始凋零。幽香浸人，确是冷到骨髓。许是因为伤口尚未愈合，许是因为太过伤感，零露的心头隐隐作痛。

        深沉的夜，缥缈的乐曲。在零露听来，如同夺命的匕首。飞絮唤来徐福，想要将零露扶回帐子里去，谁知却被她狠狠推开来。

        找不到方向的零露，迷迷糊糊的离开了酒宴。空中星星点点的梅花花瓣，在她的目光中，逐渐变得褪去了色彩。

        朗朗夜空，心绪烦乱。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她仿佛可以看到，子政微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要这般对我！”零露抓着眼前人的衣襟，拼命地捶打着他的胸襟。

        但见眼前人将她轻轻揽入怀里，抚着她散乱的长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个声音，这个怀抱好生熟悉。没有子政的暴怒无常，却是多了一份安稳和恬淡。

        夜色寂静，梦里格外平静。这一个晚上，零露睡得很是安稳。就只是头有些疼，眼皮也在发涩。

        飞絮见到零露醒来之后，忙地给她一碗醒酒汤，然后为她拂去眼角的泪滴，轻声安慰道：“以后有事别自己扛着，好好养身子最重要。”

        是了，她的确是喝多了酒。她记得江沅的舞姿很是优美，也记得子政如何喂江沅喝酒来着，可是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

        她开始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却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立刻抓着飞絮的手臂，满目都是恼恨：“项燕呢，我是来救他的，怎么自己又喝多了？哎——”

        一道阳光折射进窗子，飞絮拉开窗帘，深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每一天的太阳照样升起，你应该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回想起下山以来的经历，她真的是感觉到自己有些颓废了。说好的要为父母报仇，斩杀秦王，如今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这时徐福匆匆走进来，低声对她们二人道：“项将军不见了，秦王大怒，要王氏父子即刻发兵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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