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冬寒气至

晨露微微凉，天空有些泛白。一路穿行桦林小径，跨越易水。

        燕劼来到这陌生的秦国阵营，心里亦是没底儿。她不知道高渐离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说服他。

        青绿色大帐，袅袅泛起的炊烟。不断跳动的篝火，晨起的光泽流过。给这片营地，渲染一层金色。

        她栓好马儿，沿着路径慢慢前行，刚好却是看到了正在打水的高渐离。阳光下，他的身影格外高大。

        “劼儿，你要信我。”高渐离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自己是奉了燕丹的命令，来到秦国做细作的。

        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爱慕的男子，燕劼很想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可是在大梁城的时候，火烧粮草是怎么回事。

        但见高渐离眉头一皱，很是为难的说到：“我总要博得秦军的信任，只怕我自己的身份暴露，会牵连到太子的。”

        倘或高渐离真是细作，燕国又岂会被秦军围困。燕劼逃出宫来，为的就是探寻真相。

        “这样的人，还跟他有何话可说！”随后赶来的零霜，一面说着一面挥舞着玲珑宝剑前来。

        谁知燕劼竟是挡在高渐离的面前，苦笑着：“师姐，或许他真的，有苦衷吧……”到底是自己的心里，对他放不下。

        零霜见燕劼下不去手，索性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书札，然后冷冷的说道：“你看看这封信，就会知道他该不该死了！”

        书札上，写着“秦将王贲奔赴燕国”的字样。

        零霜在旁说道：“李信被咱们抓来，秦军徘徊数日攻不下蓟都，这些消息只有高渐离一人知道。不是他传递的消息，秦王如何会派来援军？”

        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得到岸边阳光破裂的声音。

        “高渐离！你忘记了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么！”燕劼发狠似的，抽出发鬓间的发钗，声音有些颤抖。

        冷风吹过，将枝头仅有的几片黄叶，吹落在易水河上。泛起圈圈涟漪，晃荡出好看的颜色来。

        “燕劼，杀了他。”常瑶冰冷的声音，在燕劼耳畔回响。上次离开大梁的时候，常瑶的吩咐燕劼还记得。

        那时的她还对高渐离心存幻念，不忍下手。而今却没料到，高渐离不仅利用她，还背叛燕国，辜负太子，与秦国沆瀣一气！

        家国社稷在燕劼心头萦绕，她不觉接过了常瑶手中的匕首。咬着牙，攥紧了匕首的刀柄。

        天色忽然昏暗下来，云朵儿亦是裂成许多。阳光隐没起来，空中浮动着潮湿的气息。

        常瑶眼见燕劼不忍下手，遂暗暗在她背后运送灵力。但见燕劼不由自主的走过去，然后再高渐离的肩窝处，深深的刺了一刀。

        匕首“当啷”一声坠落在地，燕劼看到高渐离肩头被鲜血染红的衣襟。顿时有些茫然无措，惊恐万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瑶姑姑，不好了，李信跑了！”听得赶来报信的飞絮的声音，零霜第一个赶去查看究竟。

        “燕劼，跟我走！”常瑶亦是将燕劼抓过来，飞也似地离开了秦军大营。燕劼不住地回头看，只见高渐离慢慢倒下身子的孤苦无助。

        雪花，晶莹的飘散于空中。像是春日里的柳絮一般，纷纷扬扬。

        小小客店内，但见雪地上一串脚印。弯弯曲曲的朝着西边去了。零霜四下里查看了一番，并未看到解开的狼筋绳索。

        这么说来，李信并未走得太远。于是零霜顺着脚印，一路追踪下去。站在易水河畔，只见冬风萧瑟，摧木枯林。

        “怎么样，找到了么？”飞絮焦急的问道，但见零霜摇着头，满面愤恨的捶着拳头：“怪我一时大意，让他跑了！”

        飞絮听了之后，不觉抚着她的手，安慰道：“咱们青要门的狼筋绳索，唯独玲珑剑才可解开，他必然会回来的。”

        雪落依稀，折几只淡白梅花。枯荣一季，凋零整个暮冬。

        小小桌案前，围坐着常瑶、飞絮、零霜和燕劼。此刻窗外风吹雪落，冷到骨子里去。

        常瑶为她们沏上一壶米酒，然后慢条斯理道：“如今高渐离受了重伤，李信生死未卜。单单剩下一个王贲，咱们要想法子阻止他才可。”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常瑶这才吩咐弟子，只要擒拿秦军将领，那么便可暂缓燕国的危机。

        一张羊皮地图，平铺在四人面前。按照常瑶的计划，零霜继续追踪李信的下落。飞絮打探王贲行军的路线，燕劼则进宫与太子做好作战准备。

        晨起的风有些薄凉，模糊寡淡的阳光，稀稀疏疏的洒落在易水上。一团团水涡，细数着斑驳的时光。

        当燕劼再次回到蓟都王宫时，便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每每想到，是自己亲手刺伤了高渐离的时候，她总会恍如梦境。

        菱花镜里的燕劼，形容消瘦。她曾经派人悄悄去秦军大营，想要探查高渐离的伤势，却被燕丹拒绝了。

        “你疯了不成？他这般待你，你还惦记着他！”燕丹十分气恼，“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月华阁半步！”

        在燕丹看来，他的这个姐姐实在不能够理解。如今荆轲行刺秦王失败，秦军就驻扎在三十里外，燕国处在存亡关头！

        这些日子以来，尽管秦军没有任何举动。但是蓟都城中的米粮店铺，却是骤然之间暴涨了许多钱。

        根据探子回报，说是城中不知何时，涌入了大批的商人。他们出高价采购城中米粮，然后再囤积后以高出两倍的价格卖出去。

        燕丹当然知道，这些商人便是秦军派出来的。目的是从根本上，瓦解燕国内部的生计问题。

        何况现在是寒冬时日，米粮本就奇缺。百姓需要吃饭，军中将士也要填饱肚子才能上战场。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不仅仅是士兵无法上的战场，百姓亦是饿死不少。

        “丹儿，姐姐错了。”燕劼慢慢走到燕丹身边，抚着他蹙起的眉头。终是知道，为什么燕丹总是闷闷不乐了。

        但见燕丹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一笑：“这倒不怨你，是我错信了高渐离。我还以为，他会真的去做什么细作……”

        “生在乱世，自当想办法活命。”燕劼说到最后，还不忘护着那个背叛燕国的小人。“不如，让我去街头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其实燕劼也是想着趁此机会，查探那些商人的底细。抓起来然后详细审问，再将他们遣返回秦，也算是为了燕国做些补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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