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美一人兮

没有云朵的天空，被雪花渲染的一片澄澈。温和的阳光，折射出淡淡的光影。辉映一圈七彩颜色，甚是好看。

        这是零露十五年间，第一次离开青要山。她掀开绣花软帘，看着渐行渐远的婉居，还有挥手告别的兰汀，心内一阵酸痛。

        “你的眼睛尚在恢复，再不可见泪水的。”子政坐在她的旁边，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

        零露没有说话，她将泪水和委屈压在心底。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子政那副可恶的嘴脸。

        马车不紧不慢的跨过每个日子，朝晖夕阴之间，已经来到了渭水之畔。彼时日落西山，光影斑驳。

        子政要书童寻个客店，也好休息片刻。谁知才要起身的时候，却看到正在他肩头熟睡的零露。

        原来零露太过困顿，便偎依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子政轻轻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慢慢托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晚间的风，拂过岸边的芦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芦花飘散在空中，与夕阳影下相映成辉。

        子政低下头去，看着熟睡的零露。她弯弯的峨眉下，是一双盈盈美目。她的睫毛又密又长，小小的樱唇亦是娇俏可爱。

        马车外有冷风吹过，子政伸出手来替她遮挡。无意中碰触到了她的衣襟，隐约露出她肩头的青梅花图案。

        面对这般清冷的姑娘，子政却是想到了自己的若儿。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着她如凝脂般的脸颊。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舒坦，他梦到了自己的若儿。站在渭水边，甜甜的冲自己招手。周围芦花纷飞，很是惬意的时光。

        晨起，白霜凝结。当零露慢慢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时，却是看到了一边倚靠在马车上睡着的子政。

        难道自己昨晚，躺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夜？零露不觉大惊失色，赶忙低头看自己的衣襟，却并未有散乱之迹象。

        不知为什么，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子政的时候。她竟是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与他相识一般。

        她赶忙走下车子，任凭冷风吹拂着自己的思绪。想要清醒一番，却没料到河畔的风如此凛冽刺骨。

        “你是要想被冻死，还是预备跳河自杀？”子政不知何时，已经从身后替零露将一件貂绒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听得子政如此说，零露一时怒火中烧。她索性将貂绒披风仍在他的怀里，愤恨道：“我的死活不关你的事！”

        “你的眼睛是我所治，你的身子也是我调养好的，”子政一面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又将披风为她披在肩头，“自然你这条命，也是我的。”

        直到此时，零露才看到他眼眸中的那份认真。那一刻，她像是寻到了一份久违的关怀，却是在那里感受过呢。

        “后日便到咸阳，我如何称呼姑娘？”子政一直想要得到零露的名字，只是为了找寻失踪多年的若儿。

        渭水河畔芦苇叶子上，凝聚着早晨的露水。零露淡然开口道：“零露，我的名字叫做零露。”

        “《诗》中的‘郑风’有言：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零露这个名字，果然曼妙。”子政越发觉着，零露超凡脱俗，翩然如尘。

        晚间，天气起了一层凉风。原本盛放的春花，此刻便显得格外寒切。唯有梅花灿烂，笑靥如水。

        零露抬眸望去，高大的咸阳宫壮丽威严。周围来来往往巡检的禁卫军，几乎是每隔盏茶时间都会巡逻。

        “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子政指着咸阳宫说道，“你的身份是我的贴身侍女，晨起五更天去勤政殿便可。”

        为了照顾零露的饮食起居，子政还特别唤了一个宫女，叫做青萍。是一个小小巧巧的姑娘，零露一看便很是喜欢。

        “你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家中还有父母兄弟么？”零露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话，奈何青萍只是摇着头说一概不知。

        零露倒了一杯水，然后递到青萍的手里道：“以后我要在这里常住，你要告诉我这宫里该注意些什么才好。”

        许是因为太过陌生，亦或是宫里规矩太多，青萍只是跪在地上，对零露叮嘱道：“姑娘以后待在咸阳宫便是。”

        若说以前双目失明，无法去其他地方的话。那么现在好容易恢复了光明，零露怎么会不四处看看呢。

        何况她要找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将子政杀死。这才是她入宫的目的，万不可再耽误了。

        彼时传闻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零露走到窗口去看。却是那个书童，领着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往东边去了。

        “那是做什么的？”零露好奇的问道。

        “在这宫里少听多做事，才可活得长久。”青萍说完这句话，便退了出去。

        零露听了以后，不觉悄悄踱步出了宫门，轻轻凑近墙根儿下。侧耳听了许久，立刻大惊失色。

        原来子政已经得知蓟都领兵的李信，被青要门人所抓。故而派遣王贲将军前去支援。

        于是零露回到厢房内，在绢帕上写上这个消息之后。便让自己的随身信鸽，带去给远在蓟都的零霜师姐。

        看着鸽子在空中翱翔，零露便放下了心。她端坐在菱花镜前，细细的描画着自己的妆容。这是她复明后第一次，这般欣赏自己的容颜。

        云烟起，雨声急。潮湿的空气中，挟裹着一阵紧张的气氛。

        晚间灯烛明晃晃的，将厢房内照耀的如同白昼。零露看着桌案上的菜肴，颇为豪放：凉拌荠菜，大块儿牛腱，热乎乎的羊汤，还有一碗黍米饭。

        “米酒一碗，暖暖身子，”子政说着，便为零露倒在酒碗里。然后拍了拍手，继而有内侍，端来一碗美味，“这是新鲜鸽肉，你尝尝。”

        零露定睛去看，大盘里盛着的鸽肉，让她心里砰砰乱跳。难道，难道自己放飞信鸽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不然这盘鸽肉，是怎么回事。或者是子政拿到了自己的书帛，亦或是他在借此试探自己。

        “这两日你舟车劳顿，自然享有后妃才会有的殊荣，”子政冷笑道，“从明日开始，便不会有这么多菜肴了。”

        看到那盘鸽肉，零露已经是坐立不安了。哪里还会有胃口，她索性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

        此刻的零露，只是默默地祈祷保佑。但愿这封书帛会让零霜师姐看到，那样就可以提前有所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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