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猗窝座当然不会说他除了一身衣服以外分毛没有。
但他确实没钱。
不过好在他还可以去拳馆打拳，对于狛治少年险象环生的擂台对猗窝座来说只是勉强称得上活动筋骨而已。
这天猗窝座也是像前几天一样将赢到的奖金甩给狛治后转身就走。虽然意外碰上了飞鸟两人，但很显然，猗窝座对于全是散发着普通的市原冬和将气息收敛起来的飞鸟没有丝毫兴趣。
市原冬脑子里并没有“鬼”这一概念，但只是和猗窝座共处一室，他的背后就莫名奇妙的渗出了一层冷汗。
直到猗窝座彻底离开之后，市原冬才抹了把额头，冲着狛治少年道：“抱歉啊，明明是你的老板，在诊金方面却帮不上多大忙。说来也真是惭愧，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接你们到我的店里去住。”
“那边环境比这里要好一点。”市原冬说：“也更适合小雪休养。”
“多谢您的好意，市原先生。”狛治先是向妹妹看过去，在妹妹眼中看到同样的内容后，狛治少年果断拒绝道：“您经营的是餐馆，不适合收留妹妹这样的病人，而且，我跟小雪也都不打算离开这里，这里虽然条件差了一点，但我可以保证房间内是干净的。”
“我可以照顾好妹妹。”少年十分坚定的说道。
市原先生是个好人，自他们兄妹搬来东京就一直受到市原先生照顾，但狛治已经跟猗窝座约定好了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妹妹的诊金，他不想将麻烦引入市原屋，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打算要逃。
他会遵守和猗窝座的约定。
虽然猗窝座是是鬼，但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是鬼救了他们。
“……唉。”市原冬叹了口气，看着这孩子在这一个月里迅速消瘦下去的脸颊，只觉得这孩子成熟的令人心疼同时也令人钦佩。
但这样一来的话，他就彻底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飞鸟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要是很担心的话我可以写信给我认识的医生，她或许能提供更好的药方。”
“那真是太好了。”市原冬拍了拍胸口，终于没那么沮丧了。
这边猗窝座正忙着努力打拳赚钱，很偶尔的时候，也会安静的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女孩脸上逐渐恢复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蝴蝶香奈惠在收到飞鸟的消息后很快回信重新调整了药方，小雪的身体随着药物调养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也在不断好转。
另一边，入冬之后天黑的要更早一些，当月轮缓缓升上天空开始照耀这个世界后，一身黑色和服的鸣女突兀的出现在月彦宅邸二楼的书房中。
“无惨大人。”鸣女披散着乌黑长发，抱着琵琶向鬼舞辻无惨报告：“童磨阁下请求觐见。”
“让他过来。”鬼舞过无惨正在翻看一本前几天才得到手的古籍，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神情恹恹的说道。
“是。”鸣女垂了垂头，轻轻拨动手中琵琶，随着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房间内的地面忽然开合了一瞬，下一秒，穿着一身法衣的童磨就已经单膝点地跪在了无惨面前。
“能得到您的传唤，今天还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童磨口中说着悦耳的话，琉璃一样七彩色的眼瞳大大方方的看向鬼舞过无惨的方向。
“我交给你办的事情如何了？”鬼舞过无惨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手中古籍，对于童磨的恭维话也没有丝毫兴致。
“哎呀，这个实在是属下无能。那片海岛上并没有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渔民们口中所说的浮于海面之上的蓝色闪光不过是一种特殊的水草而已。”
“是吗？我知道了。”无惨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长达千年的寻而不得已经令他渐渐习惯了失望的情绪。只不过在这个时候，童磨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就显得格外讨厌了而已。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去吧。”鬼舞辻无惨冷淡的说道。
“可是我做了什么惹您不快的事情吗？您对我好冷淡呀。”童磨仰头，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鬼舞过无惨，委委屈屈的说着：“之前那么重要的聚会也没有叫上我，明明就连猗窝座阁下和半天狗都参加了，您是厌弃我了吗？”
“你太显眼了。”鬼舞过无惨额角的青筋蹦了蹦，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强忍着不耐烦说：“一些客人的内眷也是你的信徒，你被认出来的话我也会有麻烦。”
“啊，我理解了！那么您能让琵琶姐姐别把我送回去吗？难得来到东京一趟，我也想要到处转转呀。”童磨嘟起了嘴。
“随便你。”鬼舞计无惨抬手一挥，就将童磨从窗户扔了出去。
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
童磨从月彦宅邸后墙翻出来，在大街上游荡了一会儿之后就想好了要去的地方。
听说负责宴会的厨师是专程从最近在东京很有名气的市原屋请来的。虽然他对人类的食物不感兴趣，但既然大家都见识过了，那他就也去看看好了。
市原屋在冬季又更新了菜谱，虽然市原冬表示飞鸟只要愿意就可以一直住在店里，但飞鸟却并不打算吃白饭，他复刻出了很多菜谱，市原冬忙不过来时他也会在后厨或是前台帮忙。
于是当童磨带着一身小雪花走进来的时候，就跟正在和客人说着什么的飞鸟碰了个正着。
“——哎呀！”童磨慢慢瞪大了眼睛，肩头的雪花在温暖的室内迅速化成了水珠，童磨开心的一拍手掌，语调高高上扬：“这不是小飞鸟吗！”
“我就知道。”童磨咧开嘴角，一双眼睛专注的盯着飞鸟：“你果然没有死。”
“？？”
飞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跟童磨对上了视线。
飞鸟花了大概一秒钟才将童磨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了起来，而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直接从门口蹿出去时，市原冬刚好端着盘子从后厨走了出来。
“欢迎光临。”市原冬探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客人。他有着一头奇异又十分美丽的白橡色长发，配上一身法衣和精致的容颜，看上去颇有几分神圣之感。
……只是，这位客人看向飞鸟的眼神是不是有些过于灼热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市原冬突然小小的“诶？”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变得真诚了几分。
“难不成，您是飞鸟的朋友吗？”市原冬热情的问道。
“是呀是呀！”
“才没有！”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市原冬看了看飞鸟严肃的神情，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的童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就在他发蒙的空档，童磨已经非常自来熟的走到吧台前面坐好了，飞鸟也并没有阻拦他。
这样看起来应该真的是朋友吧。
市原冬放下心来，同时十分善解人意的接替了飞鸟的位置继续为客人介绍菜品，用行动充分表明了这里不用飞鸟帮忙，他只要安心去招待朋友就好。
飞鸟：……你还真是个大聪明。
虽然飞鸟很想给市原冬在头顶来一拳让他清醒清醒，但他还是先走向了童磨。
飞鸟对于童磨并没有仇恨，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童磨没有表现出杀意的话，飞鸟也不会突然冲上去砍他。
“真令人意外，飞鸟原来是厨师呀，难怪我到哪里都找不到你。”童磨双手捧着脸，在灯光下仰头看着飞鸟，完全是一副天真又好奇的样子。
“啊，对了，既然是饭店的话，那这里应该有在卖酒吧？”童磨动了动鼻子，嗅着在温暖空气中浮动的酒香，忽然歪头看向旁边的一桌，转回来时就软软的说道：“就要那边那种酒，给我也上一壶来吧？”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飞鸟虎躯一震，转身进后厨给他拿了一壶棘果酒出来，这批果酒还是他在入冬之前特意去山里采摘了足量的果子然后在市原冬的指点下酿造出来的，卖到现在剩下的数量已经不多了。
金黄剔透的酒液倒进白瓷杯中，果子和粮食经过时间酿造的特殊香气就飘散出来。童磨端起酒盅一口饮下，然后下一刻，童磨就瞪大了眼睛。
时间似乎就停留在浆果刚刚离开树枝的一瞬，酒中涌动的生命气息让童磨的味蕾分辨出了味道，甘冽中带有花朵的芬芳和果子特有的清爽，口感柔顺而纯净，让人仿佛瞬间置身于人迹罕至的山野之中，孤独又宁静。
“啊～是果子的香气。”童磨抱过酒壶一饮而尽，随后舒服的闭了闭眼，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两坨不自然的红晕。
他在人类时期可是出了名的大酒鬼，变成鬼后却已经几百年没有品尝过酒的滋味了，还真是，令人怀念极了。
“太棒了，今天真是一个无比美妙的日子。”童磨一手托着脸，另一只手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转动酒瓶，他盯着飞鸟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笑，将自己腰间的钱袋解下来交给飞鸟。
“小飞鸟，把这里的酒都卖给我吧！能够一边看着美味的小飞鸟一边享用美酒，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童磨如此说道。
飞鸟接过童磨的钱袋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金子，从重量上判断应该有一百两了。
这可真算得上是出手阔绰了。
飞鸟招呼市原冬去搬酒，顺便又赠送了童磨一碟炒银杏和煮枝豆，直到将这一袋金子丢到市原冬手中时，飞鸟依然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咂舌。
他想到了身无分文的猗窝座，再对比一下不差钱的童磨，这还是飞鸟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之间的贫富差距也能悬殊到这种地步。
童磨的突然造访并没有对市原屋带来任何影响，市原屋的晚上依然热闹非凡。
童磨对于这些来来去去的庸人没有丝毫兴趣，他只是坐在吧台之前一壶又一壶地喝着酒，眼睛只跟着飞鸟转，最终在饭馆打烊之前，童磨成功将自己灌倒，脸朝下趴在了桌子上。
“……要我去收拾客房招待这位先生住下来吗？”最后一名客人结账走后，市原冬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担忧的望了望趴在一堆空酒壶中一动不动的童磨，感慨道：“他可是真是喝了相当多呀！”
“没关系，不用。”飞鸟脱下围裙扔在一边，绕过吧台直接从后边拽住了童磨白橡色的长发，然后扯着那头锦缎一样秀发带着不省人事的童磨向门外走去。对着满脸迷茫和疑惑的市原冬，飞鸟只简短解释道：“我跟他有点私事要办。”
“诶？那需要我帮忙吗？”市原冬依然不放心的跟着上前。但飞鸟却非常冷淡的在他面前“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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