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产屋敷一族有种他们自己也弄不懂的奇妙能力。
可以理解为对于未来模糊的预见，又或是在某些会带来转折的节点上的直觉，就好像有来自冥冥之中来自神明的低语一般，趋使着他们的身躯做出行动。
于是，也正是因为这种能力，按照时间原本应该已经熟睡的产屋敷辉利哉在这天夜里并没有睡着。
他被小石子打在门框上的声音惊动，披上衣服鬼使神差地出了门，然后，他就看到了久未见面的飞鸟正站在庭院之中，暗色的衣摆边缘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哟。”飞鸟笑吟吟地向小孩打了招呼：“晚上好呀。”
“飞鸟先生？”产屋敷辉利哉紧了紧抓着衣服的手指，他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飞鸟先生似乎有些不同，但还没等他退回房间，产屋敷辉利哉便只觉眼前一花，飞鸟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用一只手抵住他的后背阻止了他后退的趋势。
“飞鸟先生！您要做什么！”产屋敷辉利哉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
“嘘。”飞鸟对着产屋敷辉利哉笑了笑，语气轻快道：“我带你出去玩。”
“——什么？！”
产屋敷辉利哉瞪圆了眼睛，在意识到飞鸟是想要逃离宅邸后立刻开口想要大声呼喊，但飞鸟却早做好了准备，在小孩发出声音之前手疾眼快地堵住了小孩的嘴。
“唔！！！”
原本到了嗓子眼儿的呼喊变成了一声闷哼，飞鸟将小孩儿夹在腋下拎了起来，重量就和拎一只鸡崽差不多。
身体悬在半空的产屋敷辉利哉剧烈挣扎，伸不断出纤瘦的小短腿儿踹向不远处的门框，想要制造出别的响动引来他人，只是还没等小孩够到门框边缘，飞鸟就屈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乖一点。”飞鸟警告道。
“——唔！”
产屋敷辉利哉抬眸，以眼神表示了强烈的愤怒，但既无法发出声音也挣脱不开束缚，小孩对飞鸟这种恶势力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自己跃出产屋敷宅邸的院墙，距离主宅的灯火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点光明都沉在深夜中。
飞鸟将产屋敷辉利哉放了下来，见小孩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白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丢给了他。产屋敷辉利哉没有拒绝，裹着厚衣服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神情严肃地瞪视着飞鸟，但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个距离他即使大喊也引不来人，反而还有可能激怒飞鸟。为今之计只能期待天亮之后藤奶奶可以发现他不见了，然后带人来周边搜寻。
至于为什么是在周边？
那是因为产屋敷辉利哉虽然没有出过门，但也知道宅邸附近布满陷阱，唯一的几条出路也都设置得错综复杂，没有餸鸦引路的话就算是隐部也会走错。蒙眼而来的飞鸟根本不可能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前提下带着他在这样的黑夜中逃离。
产屋敷辉利哉好像已经看到了柱们将他营救回去顺便再将飞鸟带回去打上一顿的画面。
但很快，产屋敷辉利哉就发现事情的进展并不像他所设想的那样。
飞鸟半阖着静静站在草地上，那副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仔细辨认着什么。
片刻后，飞鸟转头看向产屋敷辉利哉，小孩却在接触到飞鸟目光的瞬间化身成了小机关枪，一连串的叫嚣道：“看什么看！我没有出过门，我也不知道往哪边走，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没。”飞鸟闻言翘了翘嘴角，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休息好了吗？”
“哈？”
产屋敷辉利哉愣了下，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飞鸟就伸手一捞，将小孩抗到肩头后，选定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产屋敷辉利哉茫然地看着黯淡星辉下树木的影子在视野中倒退远去，呼啸而过的风从衣服下摆灌进脖颈。
产屋敷辉利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但很快，一股热烘烘的暖意就从飞鸟抵在他后背上的手掌开始包裹了身体。产屋敷耀哉眨了眨眼睛，在这场不知前路的颠簸中，最终还是趴在飞鸟肩膀上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的产屋敷辉利哉是被晒到眼皮上的阳光吵醒的。
小孩皱了皱眉头，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紧接着，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产屋敷辉利哉懵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猛然清醒了过来。
小孩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他已经不在自己的家里了。而不在家的原因，就是飞鸟昨天夜里强行带着他跑出了产屋敷的宅邸。
原来那不是一场荒诞的梦境啊。
产屋敷耀哉坐起身，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装饰简单但是十分整洁的和室里。而且此时房间内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飞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产屋敷辉利哉顿时就有点紧张了。
或许是因为从始至终飞鸟都没有表现出要伤害他的意思，产屋敷辉利哉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甚至于比起自己，他更加担心的是飞鸟把自己扔在这里之后跑得无影无踪，那样的话鬼杀队得上哪儿才能找到他？
这样想着，产屋敷辉利哉爬起身，赤着脚从床垫上走下来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然后下一刻，鼎沸的人声就从街道飘了进来。
产屋敷辉利哉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住了。
平时除了家里人和来汇报工作的柱以外，产屋敷宅邸并没有太多人来往。虽然经常会收到大家带回来的礼物，但产屋敷辉利哉其实并没有见过太多的人，也理所当然的没有见过普通人的集市。
街道上人群往来不断，商户忙着招揽生意，仆役在巷道阴影中扫洒，偶尔有马车缓缓驶过，胆大的孩子就跟在后面跑来跑去。
在无数声音汇聚而成的嘈杂喧闹中，产屋敷辉利哉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眼底莫名有些发热。但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飞鸟单手托着餐盘走了进来。
“你睡醒了啊。”飞鸟踢掉拖鞋，把托盘放在房间内自带的矮桌上，对产屋敷辉利哉说：“来吃点东西。”
产屋敷辉利哉下意识板了板脸，很想硬气地说上一句不饿，但肚子却先一步叫了起来。
产屋敷辉利哉又看了一眼窗外，这时他才发现虽然外边阳光很好，但太阳已经开始往西方偏移，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居然睡了有那么久。
面色几经变换的产屋敷辉利哉迈着小短腿儿走到了桌子旁边，他坐下来，食物的香气冲进鼻子，让小孩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好香啊。
飞鸟笑了下，轻轻敲了敲桌面，说：“这家的河豚料理很不错，肉质鲜嫩爽脆，细腻中又带有韧性，店长说五月份已经不是吃河豚最好的季节了，还真是点可惜。不过算了，你空肚子的时间比较久，所以只能先喝点鱼肉粥，等一会儿带你去泡温泉。”
因为河豚有毒，所以这还是平时连饮食都要格外小心的产屋敷辉利哉第一次吃河豚料理。
小孩捧着碗，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几乎是一瞬间，一股特殊的鱼肉鲜味便霸占了舌头，而后紧接着，醇厚的汤底混合着香菇与山菜，就又将鲜美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小孩的眼睛亮了亮，挥动勺子的速度都快了几分。但不管如何喜爱，小孩所受到的教育还是让他保持了良好的仪态，慢条斯理地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后，想起飞鸟刚刚的话，产屋敷辉利哉才小声说道：“我不可以泡温泉。”
“我的身体不太好。”产屋敷辉利哉解释道：“泡温泉会晕过去。”
事实上，不止是泡温泉不行，有时就连洗澡水热了一点又或是泡澡的时候长了一点也会让他晕倒。
因为来自于血脉的诅咒，产屋敷家族的男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
在产屋敷辉利哉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无论是爬树、泅水还是挥刀，甚至就连奔跑都很少。可即使如此小心，他还是会经常因为一场突然而至的降温而病上许久。
说到这个，他昨天夜里吹了那么久的风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生病，对他而言简直算是一个奇迹了。
正这样想着，产屋敷辉利哉就又听到飞鸟说：“放心泡。有我在，必不可能让你昏过去。”
诶？
产屋敷辉利哉想问为什么，但好像确实从昨天夜里开始，他的身体就非常舒适。就好像被保护在坚硬的外壳中，又像是甩掉了某种沉重的负担，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睡得很好，但现在看来又没有那么简单。
飞鸟也同样注意到了小孩脸上复杂的表情。
其实产屋敷辉利哉想得没错，他确实做了一点事情，但是只凭三言两语又是讲不清楚的。于是为了避免被问来问去，飞鸟突然伸手在小孩头上敲了一下，而后蛮不讲理地威胁道：“不许问，问烦了就把你扔在这里。”
怎么这样！！
产屋敷辉利哉双手捂着脑袋，就像是河豚一样鼓起了脸。
看着气鼓鼓的小孩子，飞鸟很快又笑了一下，补充道：“反正出都出来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带你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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