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朕亦美甚
戚舒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嘴被封住,耳畔是马车的轱辘声,思考姑母戚玉的人会将她带到哪里。
几月前从齐帝那得知消息后,她便命令凤卫搜寻戚玉。只是,凤卫与襄助戚玉的那些凰卫同出一脉,彼此熟悉对方的手段路数,再加上戚玉有怀纥人的帮助,凤卫查不出戚玉的下落。
但既然三国会谈在即,那么好的一个能让她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的机会,戚玉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而她,也必须在会谈之前,将戚玉等人一网打尽,以免对方搅乱邦交。
所以开春以来,她频频带着少量凤卫出宫,希望引戚玉露出马脚。只是没想到,当年张扬骄横的姑母,如今如此沉得住气,一直没有现身。
距离会谈正式开始只有五天了,戚舒怀疑戚玉要在会谈期间动手,让人加紧了温泉行宫那片地带的巡逻。
没想到,对方在今日下手了。
倒是连累了一位女郎。
戚舒在车厢内左右滚动了一番,找到了苏姮,挨住了对方。
但愿初阳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
一段崎岖的路后,马车停了下来。
戚舒与苏姮被拖进了一间密室,同样是一片漆黑,但封口的布条被取下了。
靠近密室顶部的小窗子被人打开,有男子在说话道:“秦国大长公主殿下,我已遵循诺言,将秦帝抓获,还有一位年轻些的女郎,约莫是秦帝身边的女侍。殿下可不要忘记兑现您的承诺。”
一道魅惑的女声响起:“自然。”
脚步声、清灵诡谲的铃铛声渐远,只剩那女声接着道:
“侄女啊,你别怪姑母狠心,当初是你的父亲和祖父,要杀我的。”
戚舒听闻,冷冷道:“他们不先下手,你难道就不会为了皇位杀他们和我吗?”
“哈哈哈哈……”戚玉狂妄笑着,“说,你尽管说。趁我还留着你的命有用,把想说的,都说完,不然可就没机会喽……”
戚舒受挑衅,未被激怒,一声不吭。
戚玉见对方不反击,“啧”了一声:“不愧是戚枫的女儿,一般窝囊!”
小窗被关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戚舒大喊大叫了几句,甚至主动提及皇宫密辛,但都没人搭理。看来,不是外面没有守卫,就是窗子关上时,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苏姮醒来的时候,周围无声无息。她慌乱地想伸手触碰周边,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向后捆住了,腿亦然。
她的挣扎发出了响声,这时,一旁传来秦帝的声音:“别怕。抓我们的人暂时不会动我们。”
戚玉的目的是皇位。若直接除掉戚舒,朝堂无首,戚舒的堂叔伯们都比戚玉更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那戚玉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嗯。”秦帝的保证使苏姮镇定了下来。
她的身畔挨上了一具温热身躯。
“是我。”秦帝道,“我的袖口处藏了片软刃,我们俩背对背、手靠手,试试能不能把绳子磨断。”
因为看不见,手又动不了,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将苏姮手上的绳子割断,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然后苏姮帮秦帝解了绑,再是秦帝割断了缠在她脚腕上的粗绳。
女子的手按摩在她的脚腕和腿上,苏姮终于觉得腿脚恢复了意识。
“陛下为什么不先照顾自己呢?”她问。
黑暗中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我长于军中,体格不知被锻炼过多少遍了,这点绳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醒得比你早许多,一开始就知道怎样调整姿势让自己好受一些。”
“噢。谢谢陛下。”
“女郎要怎么答谢我呢?”对方调笑道。
虽然看不见,但苏姮能感觉到对方注视着她。她支支吾吾起来,最后有些蔫头耷脑:“我不知道能给陛下什么。”
对方又笑了:“你怎么这么乖呀,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
“是因为……陛下帮我割了绳子,还给我揉腿。”
秦帝奇道:“但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什么呢?你是因为我才受了这无妄之灾,还帮我解了束缚,之前在茶楼维护我——是我该给你什么才对。”
苏姮惶惶,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并不需要秦帝给予什么。
此处是地窖,阴冷通过轻薄的春衫传入肌肤,渗入体内。因为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触动什么机关。
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后,秦帝问道:“你冷不冷?”
“还好。”
话刚落音,苏姮的手臂便被人握住了。
“我冷。你再靠过来些。”对方说道。
苏姮被拉入怀中。
馥郁的芳香包围她,倚靠的身体温热又柔软。就仿佛母亲的子宫那般,给予人温暖、安全、舒适。
黑暗与未知,变得不那么可憎。
“你叫什么名字?”
“阿姮。陛下可以叫我阿姮。”
“哪个姮?”
“女亘之‘姮’。”
“哦,是姮娥之‘姮’。”女子吐字的气息吹在苏姮脖子上,“是月中神女的意思呀。与你很搭。”
“陛下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戚舒,舒卷如云的‘舒’。”
“嗯……‘舒卷意何穷,萦流复带空。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莫怪长相逐,飘然与我同。’”
“嗯……这诗不符合我。应该是,‘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陛下是在撩我吗?”苏姮语气小心翼翼。
“咦,你才发现啊。”
“哈哈。”
两人笑成一团。
……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再等等。”戚舒想了想之前的部署——因为事出突然,凤卫反应过来会慢些,“我们会安全的。”
“好。”苏姮昏昏欲睡地将头靠在女子肩上。
突然,视野一片烛火光亮。密室的门被打开了。
戚舒眯起眼睛,同时用一只手遮住了苏姮的眼睛。她揽着苏姮站起来。
“陛下。”初阳疾步入内,去扶戚舒。
“我无碍。”戚舒往外走,健步如飞,感受到胳膊传来的拉力后,又放缓了步伐。
她勾起苏姮的一角袖子,看了看对方的手——直到手腕,上面都是细细的血痕,想来是之前背对背割手上绳索时,乌漆抹黑的,被刀片划伤了。
这位女郎看似娇弱,却不曾喊过疼。
初阳跟在戚舒身后,一一汇报着,包括“戚玉及同党已被抓获,只等陛下发落”,还有:
“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齐帝提供了帮助。”
“他?”戚舒狐疑地看向初阳,却听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传来:
“秦国陛下可以把我的人松开了么?”
苏姮猛地站直身体,对戚舒快速并小声道“我是齐帝的侍女”,然后向殷墨走去。
戚舒恍然。
她忘记问这位女郎是哪里人了。因为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拐对方做御前女官。只是没想到,阿姮是齐帝身边的人。
麻烦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玄衣帝王。
殷氏天人之姿的美誉,从前朝流传至今世。但戚舒今日得见,认为……不过如此。
——朕亦美甚。
苏姮跟着殷墨走上马车。一进车内,对方便点点她脑门:“半天没看住,你就把自己折腾进险境了?不要觉得别人没有恶意,就可以跟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苏姮垂头丧气。
她想坐到他身边,却被阻止了。
“哦。”苏姮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太浓的香料味,于是靠门帘边坐下了。
“幸好影卫一直留意戚玉行踪,马上找到了你们,你人没事……可有受伤?”男子缓和了语气。
“没有。”苏姮缩了缩手。她可不想继续挨训。
戚舒来到凤卫掌管下的地牢中,隔着铁栏看戚玉的狼狈模样。
戚玉见到戚舒,脚拖着铁链、挪到铁栏边,握着栏杆,愤恨道:“你有如今的这一切,不过是有个好父亲——戚枫这个贱人愿意将帝位传给你!”
“是啊。”戚舒颔首,十分认可的模样,“我父亲此生最英明的决定,就是立我为太女。”
戚玉嚼穿龈血,面容狰狞,尖叫道:“都是命……都是命!
“若我父亲不曾杀我,我定做得比你、比戚枫好千倍万倍!是命……”
戚舒静静听着对方发泄般的怒吼,直到对方脱力、跪倒在地。
“姑母,”她轻声道,“真的只是命吗?
“我六岁便去边关。你靡衣玉食的时候,我在风餐露宿;你沉溺帝都温柔乡的时候,我在与西北将士出生入死。
“堂叔伯们不满女子登帝,却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他们怕的,是我军心所向,是我手中的十万铁骑,而非父亲的遗诏。
“姑母放不下眼前的富贵温存,又想做成这世上最艰难的事,可如何是好呢?”
匍匐在地上的人,脸朝泥地,发出唔唔的响声,似乎要反驳,可已经说不出话了。
关进监牢前,凤卫便给戚玉喂了毒。
戚舒不再浪费时间,边向外走,边对行刑的凤卫道:“等确认她的死亡,再来禀告。”
“是。”
织金裙摆从眼前消失,戚玉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十指抠着地面,目光恨恨,笑容诡异。
她死了,戚舒就别想好过!
——害我之人,一个个的,都休想稳坐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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